“怎么就没有关系啊!”秦姐一脸无辜的睁大了眼睛,“我这不是在告诉人家警察同志,你是一个多好的医生,你平时多受患者欢迎,咱们一路走来也都不容易么,所以说那人根本就不应该这么对你,咱们又不是什么土豪权贵,就算什么仇富也好,什么报复社会也好,都轮不到咱们头上来不是么!你别看我说你没怎么伤,不碍事儿,其实心里头能不心疼么,谁的男人谁不当宝贝似的啊!”
秦姐长得其实并不好看,身高目测已经超过了一百七十公分,可能是骨骼比较粗大的缘故,生了一张方脸,肩膀也宽宽的,穿着一身白大衣,尽管身材并不魁梧,却还是给人一种膀大腰圆的视觉效果。她皮肤有些黑黄,似乎也不是特别注重保养,四十五六岁的年纪,眼角和脸颊就已经多了很多细碎的褶皱,她的眉毛没有经过任何的修饰,很浓密,但是七长八短的挤在一起,就好像是一团杂草一样,眼睛的眼角有些下垂,看着总给人一种唯唯诺诺似的感觉。
虽然说她的相貌可以用其貌不扬来形容,但当她和庞成礼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庞成礼,那眼神里面掩藏不住的温情却让她这张平淡的脸也变得生动起来。
“你懂什么啊,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庞成礼眉头皱了皱,语气里面带着几分冷淡,他朝秦姐挥挥手,声音略微压低了一点点,“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根本就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以后不会说话就别总想说,一张嘴就丢人。”
秦姐估计平日里在生活中一直都是比较听从庞成礼的,所以面对庞成礼明显已经带着一点怒意的责怪,她便非常顺从的不在吭声了,并且看样子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应该是早就习惯了被庞成礼这么说的。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庞成礼似乎的确觉得秦姐在贺宁他们面前的表现让人有些没面子,讪讪的向他们说着抱歉的话。
贺宁对他摆摆手,笑着说:“没有什么见笑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这说明秦姐跟你感情好,家人之间不就是应该这么用坦率的态度沟通的么。人都是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毫不顾忌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就是,就是,你看人家小姑娘说的多好。”秦姐在一旁听着忙不迭的点头,表示对贺宁这番话的赞同,“一家人两口子的,说话还拿腔作调的,说出来那话,那用词儿,都跟新闻播音员似的,还咬着字,多假多别扭啊,累不累呀!”
庞成礼没有吭声,只是朝秦姐瞥了一眼,秦姐一下子就抓住了那短暂的一瞥,就好像一个正在课堂上做小动作、偷偷开小差的学生正好迎上了老师的目光一样,顿时就收敛起来,讪笑着不再多说了。
“警察同志,我不在乎什么赔偿不赔偿,我也不接受赔礼道歉,你们是懂法的执法者,我就要求你们按照相关的法律规定,从严处理!”庞成礼把话头接过来,他没有再去理睬秦姐,对贺宁和汤力说,“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恨,可恨的不是他打了我这一点,打人本身就是错,动手殴打一个为自己父亲医治过疾病的一声就更错,殴打医生的原因和目的并不是因为操作不当造成了什么不良后果,而是单纯的想要借题发挥,敲诈钱财未果,这就是错上加错!这样的人必须要严厉打击,如果这一个例子不处理好,那肯定还会有更多的效仿者冒出来。我不同意刚刚科主任的态度,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们能够毫无顾忌的把这件事处理好,就是应该造成一些社会影响,否则怎么可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他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颇有些一人吃苦,造福大众的姿态,要不是之前从李梅那里听说过他和祝盼香传闻当中的不正当关系,贺宁还真的会认为眼前这个瘦高的中年男人颇有些大义凛然,坦荡荡的君子风范。
秦姐在一旁看着庞成礼,嘴角噙着笑意,两只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两只手下意识的摸上庞成礼的衣领,去替他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庞成礼一边说话,一边试图躲开她的那种整理衣服的动作,顺便还略带一点反感的瞥了秦姐一眼。
他们两个人的那种样子看在贺宁的眼中,竟然有一种怪异感,原本她还觉得秦姐对于庞成礼是一种来自于妻子对丈夫的热爱,而现在,看着她那种眼神和表情,贺宁反而觉得自己原本的感受是不够充分的,严格说起来,在这一刻,秦姐的那副模样比起一个妻子,倒更像是一个骄傲的母亲,看着自己表现优异的儿子时那种由衷的自豪和欣赏。
这样的一个念头一冒出来,贺宁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说过的那么一句话。假如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并且在两个人的相处过程中俨然已经超越了妻子或者恋人的角色,上升到了母亲的层面,那么或许她对这个男人的爱会变得更加包容和深沉,但却永远不可能在两个人的关系里面得到对方平等的对待,因为母爱是不会轻易失去的,当一个人不再惧怕失去,也会变得愈发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从方才这一对中年夫妇的互动,贺宁作为旁观者并不能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一丝一毫多年夫妻磨合出来的默契与温馨,相比之下倒更像是一个宠爱儿子又有点不修边幅的母亲,还有一个已经进入了青春期,对于粘人母亲已经开始排斥和厌恶的儿子。
假如说麻经纬和祝盼香这一对夫妻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典型,那么庞成礼和秦姐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