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之中,刘渊召集中枢重臣,商议着上计诸事。
“陛下,陈王殿下回京了!”有通事舍人兰辙进殿禀报。
刘渊闻言顿笔,身形稍振,当即问道:“到哪儿了?”
“已至蓝田!”
“暂且到这儿!”放下手中奏折,刘渊看了眼殿中几名中枢臣子:“传朕口谕,长安六品以上爵臣、官吏,出城十里,以迎陈王!”
“诺!”身体有所恢复的兰稚与几名臣工对望一眼,躬身应诺:“臣等告退!”
这么大的阵仗,迎接陈王,不知陛下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心里有事的臣子如兰稚者,偷偷看了看刘渊,却看不出什么来。
长安东南,十里长亭,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衣冠楚楚之辈,翘首以盼为大夏奋战归来的陈王刘珩。更多的,还有闻讯陆续赶来的长安百姓,周边聚集了数千人,只为看热闹。
论身份地位,在场最高者莫过于刘珝与刘琤两个亲王了,但是这站位,明显以刘珝为中心。刘瑞、刘琝两个未封王的皇子也来了,气度宜然地站在那儿。
“元磬,陈王兄此次领军作战,纵横魏楚,如今归来,声势只怕一时无两啊。父皇对之,当真看重,这么多贵臣勋爵,都得耐着性子等他!”刘珝瞥了眼刘琤,低声道。
观察着刘琤的表情变化。
刘琤则淡淡然一笑,一脸的云淡风轻:“陈王兄为我大夏征战沙场,甘冒奇险,百战而归,为我等表率,当得此礼!”
“是啊!”刘珝眼神有些飘忽,很明显,他有些言不由衷。
“来了!来了!”前方有着绿袍官服之小吏高呼着策马奔来:“陈王殿下将至!”
闻讯,在场夏臣都是精神一振,刘珝、刘琤兄弟也一样,抬眼望着远处。
“殿下,到长安了,陛下着百官恭迎!”探得消息的梁兴在车驾之外禀道。
刘珩坐于车上,没有接话。低头怔怔地看着伤腿,到此刻,依旧生疼。
刘珩,真瘸了。
在杨秋的搀扶下,下得车驾,但见眼前茫茫的人,刘珩阴沉着的脸上也不禁闪过惊讶。周围百姓看着刘珩,热烈地交谈着,嗡嗡作响。
“恭迎陈王殿下回京!”一群人不论爵高职低,一齐拜道。
刘珩扫了一圈:“多谢诸位大人!”
“珩皇兄!”刘珝满脸的笑容,亲自迎了上来,搀扶着刘珩,十分亲切道:“皇兄出征在外,浴血沙场,辛苦了,令小弟敬佩不已啊!”
刘珩看着刘珝作态,心中冷哼一声。但见旁边对自己行礼的刘琤,对他点了点头。
“这是怎么了?伤到了?”刘珝惊呼一声,指着刘珩的伤腿。
提到痛处,刘珩脸色立时冷了下来,眼中晦色甚浓,盯了刘珝一眼。反倒看得刘珝一愣,好奇之色更浓。
“进城,入宫,孤要觐见陛下!”轻排开刘珝,刘珩转身上车驾。
“陈王归来,似乎有些自大了啊,如此无礼!”望着刘珩车驾缓缓驶去,兰晖凑到刘珝身旁,低语道。
“派人探一探,刘珩受伤状况!”刘珝偏过头,轻声对身旁亲信吩咐道。
宣室殿中,刘渊已经等候刘珩许久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在外冒着生命危险,为他、为他的帝国作战,刘渊心中确有感叹。
“儿臣参见父皇!”望着满脸威严,端坐御案上的刘渊,刘珩沉声拜道,艰难地拖着伤腿,想要磕头行礼。
“免了!”刘渊见状,手一挥:“赐座!”
“还愣着作甚?还不扶陈王殿下坐下!”张让在旁,短促地呵斥道,左手疯狂指挥。
两旁的侍宦立刻端来一张胡凳,观刘珩腿伤,自不能让他跪坐。
好生打量着这个儿子,胡子虽然被修整过,但依旧胡茬满颌,一身的疲态,深入敌后数月,高强度的转战至今,仍旧未恢复过来。以往在刘渊心中,刘珩是略显跳脱的,冲动,时不时地还喜欢耍些小聪明。但现在刘珩给刘渊的感觉,确是沉稳了许多。
“战事前后,朕已悉数知晓,这数月以来,苦了你了!”过了好一会儿,刘渊对其温和道。
“为父皇,为大夏,纵战死沙场,儿臣亦无悔怨!”刘珩的眼中有疲惫之意,但迎着刘渊的目光,很是坚定道。
“朕明白,朕明白!”看着刘珩小心撑直的右腿,刘渊沉声道:“你的情况朕明白,放心,遍寻全国名医,也要将你的腿治好!”
听刘渊说到此事,刘珩眼神泛红,轻摇着头苦笑道:“不用麻烦父皇耗费人力物力了,早已错过最佳救治时间,该是儿臣的劫难,儿臣只能受着。”
看刘珩强自豁达,刘渊微叹一口气。
“元横!元横!”殿外传来几声疾呼,刘渊听出来了,是妫媶的声音。
闻刘珩归来,她是喜极而泣,一路从后宫至宣室殿,也不管宦官通报,径直闯了进来。
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定在刘珩身上。激动地跑上前去,将刘珩搂在怀中,一场母子相逢的感人场面在刘渊面前上演。
没有怪罪妫媶的无礼,刘渊眼神无波,看了看已经苍老地不行的妫媶,当年的迷人身姿脑中还有印象,只是如今,一老妇人罢了。
自己有多久未宠幸过她了,五年?七年?还是八年?刘渊已经记不清了,这个时候,他心里居然在想这。
妫媶轻抚着刘珩的面庞,看着他的伤腿,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哭嚎不已。刘珩也有所感,他毕竟还是个弱冠少年,强忍着泪水想要表现地坚强一点,但情至深处,颤声唤了声“母妃”后,与妫媶抱头痛哭。
“稽娄渊!稽娄渊!”这个时候,妫媶起身怒视刘渊,咆哮道:“我求你,不要再让我的元横上战场了,我求你了!”
看着妫媶有些疯狂的表现,刘渊脸色有些不好看,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方缓缓道:“元横是朕的儿子,是诸皇子之首,为大夏作战效死,是他责任!你擅闯宣室,朕还未与你计较,竟敢与朕咆哮,该当何罪!”
“母妃一时失态,请父皇饶过母妃!”在旁的刘珩擦了擦眼泪,拱手请道,言罢拉了拉妫媶。
“罢了,朕还有国事要处理,你母子回宫叙话吧!”刘渊深吸一口气,一摆手。
“谢父皇,儿臣告退!”
妫媶抹了把泪,转身亲自扶起刘珩,慢慢出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