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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家老大的丧礼并未邀请他人参加,只尤陈氏,尤幸与府内家仆前往城外出殡。漫天的纸钱,家仆殷殷的哭声,尤陈氏的心情既烦乱又伤痛。
一路上浑浑噩噩,也不知是怎么回到了尤府。尤陈氏也顾不上和尤幸打招呼,兀自进了屋内休息。
尤幸自然不介意,独自去了花园里散心。
过了一会儿,管家跑了过来。
尤幸问他有何事。管家似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兄死收兄妻是从古至今的惯例,二老爷你——“
尤幸没等他说完,一脚就把他踹了个四脚朝天。
他怒目而视,呵斥道:“兄长尸骨未寒,你现在说些什么混账话!”
管家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抖若筛糠,“二老爷,奴才错了。可奴才绝无欺主之心,此实乃先人留下的古训。况且,若是您不妻尤陈氏,他在这府中,在这洛阳城定无立足之地啊!”
尤幸不愿听他多说,拂袖而去。
砰地关上门,尤幸一屁股坐在床上,心里越想越气愤。这老管家真是老糊涂了,什么狗屁古训,怎么能让他娶兄嫂,这岂不是违背纲常人伦?
话是这么说,尤幸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与尤陈氏初次见面的场景。
尤陈氏本是男儿身,为了兄长却甘愿扮作女子。他身量苗条,穿上女子嫁衣,也一点不逊色。透过轻薄的喜帕,尤幸模模糊糊地看到尤陈氏微微翘起的嘴角和眼里浓厚的爱意。
思绪又回到现在。灵堂里羸弱的尤陈氏无力地倒在他的肩膀上,出殡时身着丧服消瘦的模样无不引人怜惜。
尤幸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只不过是老管家胡言乱语了几句,他竟真的肖想起兄嫂,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掀开被子,尤幸钻了进去,好像这样就能忘记自己下流的想法。
*
出殡后,尤幸又呆了五日便回了京城。如今他的布匹已成京城中官眷小姐的挚爱,生意忙得紧,他若是不回去坐镇,怕要出乱子。
尤陈氏见他走了,心里是既轻松又紧张。轻松的是他本就与尤幸不熟稔,相处起来自有些尴尬。紧张的是,尤幸一走,尤陈氏在这偌大的宅邸中是再无地位。尤家的家业有几个得力伙计操持着,暂时也不会出问题,可难保未来不会。尤陈氏从未学习过经商之道,心里实在是没底。
远在京城的尤幸因身家富裕,相貌端正,收到了不少媒婆的踏访。不过他都以为兄守三年孝躲过。人人称他世间罕有,孝贤正德。但尤幸自己心里却清楚,他对尤陈氏,自己的兄嫂还抱着难以言说的情愫。
三年之期,转瞬即逝。这些年来,尤幸竟未曾收到过尤陈氏一封家书,往往都是管家寄来,简单说说尤家的近况。尤幸担忧尤陈氏受人折辱,辗转反侧了几日,最终还是决定回洛阳城一趟。
回洛阳城的那天还是夏至,按理应当祭祀尤家长子。尤幸时隔三年,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尤陈氏。他的身材似乎更加清瘦,唯有脊背仍如青松挺拔。
“嫂嫂,许久不见了。”
尤陈氏愣了一下,随后微笑道,“一别三年,兄弟身量又拔高了,我竟没认出来。”
尤幸有些面红,“嫂嫂这是哪里的话,我今年也二十有六,早就过了长高的年纪。”
尤陈氏同尤幸并肩走着。三年的时光似乎让他心胸开阔许多,与尤幸也能自如地谈话。尤幸本担心他孤立无援,现在想来纯粹是多虑了。只不过不知为何,尤陈氏不寄信给他,难道是为了避嫌?
他在这胡思乱想着,尤陈氏又道:“说起来,我听说兄弟至今尚未婚配。难道是碍于商人身份,无法通婚么?”
尤幸倏然停下脚步,被他刻意埋藏的情愫咕噜噜地全冒了出来。他昏头昏脑地就说道:“并非我身份低微,而是因为心有所属。”
尤陈氏笑起来,露出一个梨涡,“既然门当户对,若是你不便同她道明心意,我自会替你请媒婆上门提亲。”
此时家仆都远远地站在树林外面。唯有两人站在尤家长子墓前。尤幸不敢看兄长的墓碑,情思与孝义在心里扭成一团。
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实情。
回府后,尤陈氏早早地便歇息了。他今日操劳过度,尤幸也不好再留他说话。
管家见尤幸神思不属,暗暗叹气,说道:“二老爷,如今三年已过,您该考虑奴才说过的事了。”
尤幸把玩着茶杯,没搭腔。
管家便继续道:“奴才斗胆问您,您是不是也对尤陈氏有情?”
尤幸的手骤然停住。他怀抱了三年的龌龊心思,竟被管家一语点破。
“奴才不瞒您,尤陈氏今日频频展颜,不是真心实意,皆是强颜欢笑。尤家家业虽暂无大碍,可他一人的确难以支撑。从前跟着老爷的人都瞧不惯他,奴才听过好多次,他们开些淫亵的玩笑折辱尤陈氏。”
尤幸手里的茶杯被捏碎,殷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你说这
', ' ')('些,我又何尝没有想到?今日,在兄长的墓前,他问我心上人是谁,我险些和盘托出,犯下大逆不道之事。”
管家道:“二老爷,奴才当然知道您和老爷兄弟情深。可弟收兄妻并不是下三滥之事,甚至说常有发生。您何必折磨自己?”
“何况,老爷爱尤陈氏极深,又怎能忍受他下半辈子孤苦伶仃?若是您能照顾他,敬爱他,老爷泉下有知,一定会高兴的。”
尤幸扶着额头,不知该说什么。
管家补充道:“二老爷,尤陈氏的身世您也知道。他全家六十口人皆被处以极刑,若不是他曾为天子伴读,又怎会留他一条性命?自老爷带他回来时,他的全副身家性命就托付给尤家了。您要是对他不管不顾,他可就真活不得了。”
“二老爷,您带夫人走吧。”
蜡烛啪一声爆开一个灯花,尤幸盯着那烛光,身上已经生了一层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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