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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长廊尽头,陆离拿手推开左手边一扇铁门,刚要往里走,她又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堵着门,朝屋内扬了扬下巴,说:“帮我把他推到工作间去。”
高驰走到门口。
这间房比工作间光线暗了不少,屋内温度也比那里低了很多,里面并排放着八张床,七张上空着,只有临近门口的一张床上高高隆起着,严严实实地罩着白布。
只站在门口,寒意便从头凉到脚,纵是早已经历过万千血腥暴力场面的洗礼,这样的诡异场景还是头一次见,高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再看陆离,她脸色依旧冷冷淡淡,半点反应也无。
“停尸间?”
声音镇定。
陆离看他一眼,点了一下头。
难怪这么阴森冰冷。
高驰上下打量她一番,她后背靠着铁门,左臂伸直了攥着门把手,微低着头盯着地面,看不穿她心里想着什么,高驰轻挑一下眉,低呵一声,走到床尾,握住栏杆,用力推。
丝毫未动。
高驰深吸一口气,手上加了把劲儿。
床终于动了,可是,很重,推得很吃力。
高驰看一眼白布,白布下面遮住的躯体不是一般的大,他问:“这人生前是个大胖子?”
陆离目光从他脸上慢慢扫过,声音凉凉:“你们做警察的,都对死者这么不尊重?”
高驰顿了一下,对着白布说:“抱歉。”
待推床出了房间,陆离站直身体收回手,铁门没了支撑,缓慢地关上,发出低沉的“呀”的一声。
只是这低沉的一声,似乎比往常更沉闷更长久,陆离停了一下脚步,待“砰”的一声门板合上,她才又迈开脚步,跟上去。
前方的高大背影微微勾着,脚步有些迟缓,可见他推得也不是很轻松,陆离走到他身旁,挨着他。
直到将人推进操作间,他也一声未吭,陆离看他直起腰板,双手叉着腰,张口大声喘了口气,开口问:“很重嚒?”
高驰听到身后这么凉凉一句,耸动肩膀活动了一下肩背,转过身笑着说:“还好。”
陆离越过他人,一把掀开了罩着的白布。
高驰在她掀开白布的前一秒,大步离开床边,跨过玻璃门,走到洗手池边,拧开了水龙头。
他的目标也不是这个人。
陆离看他背影一眼,打开床边置物推车上的工具箱。
这人的确很胖,死于肥胖引发的心血管疾病,还不到30岁。家属希望他走得体面一点,提出的要求很多。陆离买不到那么大号的西装,一度很为难。好在,家属亲自买了送了过来。
一套做工精良的加大码深蓝色格纹西装三件套和一件加大码白棉布内裤。
因为过于肥胖,挪动起来极为吃力,陆离看一眼倚着门边的人,开口说:“帮我一下。”
高驰早就等着她开口,听她这么凉凉一说,他挑了一下眉头,慢步走到床边。
“……”
高驰突然有点后悔。
还是光着的女人好看。
陆离拿出那件超大size的内裤,看着床上人,停下了手。
她也有点后悔。
这人的重量超过了她和高驰加在一起的重量。人死之后,身体更沉。两个人是搞不定的,应该还要老林帮忙。
高驰见她愣着,上前一步抬起了那腿。
陆离转头看他,他的表情还算轻松。
应该不需要老林了。
陆离将内裤撑开从脚套进去,套在了腿上,高驰放下腿,将人推着翻过去,手抓住内裤边往他腰腹拉。
两人联手,依旧有些吃力。
高驰除了给自己穿衣服外,还从未给别的男人穿过衣服,倒是脱过女人的衣服。
想到这,他突然觉得这个忙不能白帮。于是,他说:“小鹿,晚饭吃什么?”
陆离说:“想让我请你吃饭?”
聪明。
高驰说:“你要是不愿意,我请你也行。”
陆离看他一眼,说:“那你得等。”
爽快。
高驰眉头挑了挑,笑着说:“没关系,多久我都等。只要你答应了就行。”
高驰没想到,他居然一直等到了十一点半。
陆离忙完,回到工作间看到的是这样一副画面。
高驰双手抱胸,仰面靠在椅背上,他一只脚搭在张木凳上,另一只脚搭在桌上,大褂被他撑得几乎要裂开了。
这种睡姿很容易不自觉张嘴打呼,他嘴巴却闭着,呼吸缓慢,胸膛微微起伏。
即便是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衣服,依旧掩不住他的线条。
高驰四肢修长,骨骼舒展,身材精瘦,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不是健身房练出来的那种,也不是运动员长年累月练出来的那种,是天生的紧实流畅。
陆离看过很多光身子的男人,身材好的也见过很多,这人的身
', ' ')('材比那些人的都要好。
不光是线条,还有他身上的那股子劲儿。
一股野蛮生长,没有经过精雕细琢的味道。
陆离“欣赏”了一会儿,见他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干脆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等。
“我帅吗?”高驰闭着眼问。
陆离眉头微微动了动,依旧看着他,说:“以张主任的喜好来讲,很帅。”
高驰感觉她的视线落在身上,他闭着眼,任她打量,问她:“那…以你的喜好呢?”
陆离看一眼他腰腹,说:“还行。”
还行?
高驰笑了一声,睁开眼睛。
陆离在他眼睛睁开的前一秒撇开了视线,她脱下大褂放在桌上,拿起手套戴上了。
“想吃什么?”
高驰坐直身体,起身伸展胳膊和后背,他看了会儿那双粉色针织手套,才回答她:“这么晚了,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开着吗?先出去看看。”
……
陆离走到车棚,推出来一辆粉色电动车。
还以为旁边那辆黑色是她的,高驰扫了一眼远处自己的车子,跟着她出了大门。
殡仪馆并不偏僻,可它四周相当荒凉,周围没有饭馆,也没有便利店,甚至连小商店都没有,它像是一个结界,自成一圈,孤零零地占据着一方水土。
大门口,路灯之下,陆离坐上电动车,转动车把,高驰挑了挑眉,一个跨步坐上了后座。
陆离偏脸往身后看了一眼,问:“忌口吗?”
电动车女款,车身小,高驰只得曲着腿勾着背。
他身材高大,肩宽背阔,微微弯腰曲背便将人整个罩在怀内。
耳旁和头顶全是灼热的呼吸,陆离静静地盯着地面,面无表情。
高驰扫了一眼后座情形,在她肩膀和腰上犹豫了一秒,挑着眉将手搭在了她腰两侧。
“不忌口。”
陆离这才有了表情,她皱了皱眉。
这个动作……
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不管有意无意,这个动作都太自来熟了点。
陆离低下头看了腰两侧的大手一眼,拧动车把,启动车子。
深夜的瀛洲彻底安静了下来,道路清冷,半天也不见车子经过。
昨夜的一场暴雨丝毫没有消退热度,夜晚依旧热浪如潮,待在屋内不觉得,到了室外,即便有风,高驰还是被热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高驰看向陆离。
她没带头盔,脸上干净光滑,闪着莹白的光泽。
手掌上的腰身纤细,温度很低,即便隔着层厚厚的衣服,也感觉得出来。
这么热的天,她的体温却异于常人的低,不光是手上,她身体的温度也偏低。
高驰眯了眯眼。
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外,让她落下了这样的后遗症?
“小鹿,你每天都这么晚下班?”
风在耳边呜呜作响,陆离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她随意嗯了一声。
高驰身体往前倾了倾,附在她耳旁问:“小鹿,你怕吗?”
这下,陆离听清了,她问:“怕什么?”
高驰挑了挑眉,那就是不怕,跟着个来历不明的大男人半夜出门,也不怕出事。
“胆子真大。”高驰笑着说。
陆离微微皱了皱眉。
莫名其妙。
懒得理他。
高驰闻到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清香,和那副手套一样的香味,他看向握着把手的手,那手上戴着只粉色的针织手套,手套表面起毛,蜷缩成团,有些年头了。
意外?
……
陆离将车停在夜市巷口,这里离殡仪馆三个街区的距离,是她经常来的地方。
快零点了,逛夜市的人依旧很多,整条巷子灯火通明。
“吃什么?”
高驰看了一眼巷子,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陆离扫了依旧搭在腰侧的双手一眼,扭过头看向车后缩着肩背的人。
高驰不明所以,看向她的眼睛。
她眼清亮,似有寒光。
片刻后,他双脚落地,扶着她腰起身,一个大跨步下车,而后才松开她腰侧的双手。
陆离盯着他脸,被盯着看的人正打量着巷子,一脸认真,五秒过后,她转回头。
高驰盯着前方,低笑了一声。
扶着她腰起身的那刻,他手掌用力地捏了下。
手感很妙,纤细软绵。
往巷子里走了一会儿,陆离在“胡氏龙虾”摊子停下。
她看了一眼屋内,要往屋内走,高驰却一把拉住她手,将人带到了门口棚下的空桌。
两人面对面坐下。
高驰看一眼四周,解释说:“这里清净。”
陆离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本来
', ' ')('是想屋里有空调,凉快很多,可又怕人多吵得头疼,见他执意要坐在外面,陆离安心坐下。
高驰是觉得屋内都是人,太吵了,她肯定不喜欢,才挑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陆离抽了张纸巾,一边慢慢擦着桌面,一边说:“菜单在桌上,想吃什么直接点。”
高驰点了两份不同口味的小龙虾,一份拍黄瓜,一份花生米。陆离加了一份烤茄子,一份烤鱿鱼,外加两瓶冰啤酒。
小龙虾上来后,陆离摘下手套,拿来双一次性手套套上。
高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盆底,热菜热汤刚出锅,盆底还很烫,他说:“再等一会儿,很烫。”
陆离没吭声,伸手抓住了一个小龙虾爪子,高驰一把抓住她手,往她手里塞了双筷子。
“急着吃的话用筷子,就不会烫伤。”
陆离眨了一下眼睛,伸出另外只手去摸小龙虾盆底。
高驰皱了皱眉,握住她手,将她手挪开,重申道:“很烫。”
陆离抬眼看他。
高驰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一秒钟后,他挑着眉头松开了手指。
陆离盯着刚刚被他握着的那只手,问他:“你发烧了?”
高驰一愣,问:“谁发烧?”
陆离抬眼,定定地盯着他,伸手去摸手旁的啤酒瓶子,高驰见到,拿过来酒瓶子放到自己面前。
“很冰。”
“……”
她不说话,灯下的眼睛清亮淡漠,高驰问:“要喝?”
陆离点了点头,俯身过去,越过他手握住了瓶身。
啤酒瓶身上全是水,仅此而已……
陆离停顿三秒,松开手,坐回了位置。
高驰看一眼四周,陆离左侧的隔壁空桌上放着个开瓶器,他微微探身,伸长了胳膊去拿。
右手突然一冰。
高驰皱了皱眉,看向对面抓着自己手的人。
这手冰得和酒瓶子一样。
陆离皱着眉,盯着桌面。
不同于小龙虾盆底和酒瓶子的毫无感觉,温度一点点从掌心接触面传了过来,比昨天要高很多。
没发烧?陆离眯了眯眼。
它甚至感受到了他手背的肌肤纹理,以及略微干燥的皮肤触感,还有他粗壮的血管。
半晌后,陆离松开他手,放下筷子,换了副手套。
高驰看着对面面不改色的人,过了会儿,他张了张五指,笑着从隔壁桌取来起子,将两瓶啤酒打开,一瓶放在她手边,一瓶放在了自己面前。
陆离专心剥着小龙虾,剥开之后,她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
酒足饭饱后已是一点,两人分道扬镳。
待电动车扬长而去后,高驰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睡了好一会儿,高驰被渴醒。
他睁开眼,烦躁地抓了把脖子,翻身起床,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灌了大半瓶后,高驰缓了缓,抬手脱下T恤,进卫生间洗漱。
洗完澡,经过紧闭的卧室门口时,突然,一声呻吟传了出来,高驰眯了眯眼,进屋将门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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