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刘父忽然想起什么了,说:“你不是说悦悦前一天晚上回来的时候, 说要去寺庙拜拜,还要求平安符什么的。她会不会是撞见什么邪气了?”
刘母一听这话,又看着闺女现在的模样, 可不就像是中邪气了吗?
她一拍脑门,说:“我有个表叔,好像懂这些事。我去问问看,能不能来家给瞧瞧。”
表叔很快被请来了,在方家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后,掏出柳条在屋里抽抽打打,又弄出几张用朱砂写成的黄符,分别在家中的门、窗上贴好。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符刚刚贴上,便又落了先来,先是窗上的符掉了下来,接着门上的符也掉了。
刘父、刘母在旁边看到这一切时,脸色都变了变。
表叔的神情也是异常凝重,又连着贴了好几次,直到第三次,他连着念了几遍咒后,那贴着的符才没有再掉下来。
表叔抬袖抹了抹额间渗出的冷汗,暗暗松了口气,对刘父刘母说:“这个鬼难缠的很。一般的孤魂野鬼,赶一赶也就走了。这一个,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执念很重。我刚才已经把它从房子里赶走了,悦悦过两天就能好。为免万一,你们还是再给那东西送点好处。”
刘父说:“好处?要什么好处?”
表叔道:“就是买点纸烧烧,希望对方收了钱就能了事。”
刘父连连点头:“行,我这就是去买。但是怎么个浇法?”
表叔无奈地看了这夫妻俩一眼,道:“现在的人啊,怎么连这些门道都不知道了?估计你连买什么纸都不知道吧?”
刘父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表叔说:“就是那种黄草纸,买来之后拿一百元的真钱放在上面压一压,记住,从右到左,从上到下,一排排地压下去,每个地方都要压到。这样黄纸到下面就能变成真钱。等到天黑透,人少的时候,下楼找个僻静的地方烧掉。带个瓷盆去,黄纸放在里头烧,等完全烧完了,火星灭了之后,把瓷盆反过来倒扣在地上你再回来。走的时候必须要注意,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回头。不要看,不要停。一看,一停,对方就有可能缠上你。”
表叔说得慎重又仔细,刘父一一记在心里。这样的事,光听着都有些慎人,大白天的,刘母都觉得头皮发麻。
表叔交待完后就走了,当然临走的时候,没忘记收钱。做他们这行的有个讲究,不论亲疏远近,都要过一过钱。不过,因为亲戚他收的不多。
经过这样一番之后,刘悦睡得安稳了许多,烧也退了下去。到晚上的时候,还坐起来喝了一小碗粥。方母中心松了口气,只是不敢提撞邪的事,怕吓到孩子。
她背着孩子催着方父早点去烧纸,把这事了解了。
方父看了眼刚刚暗下来的天色,道:“这个点小区人还多,等到九、十点左右我再去。”
晚上的时间过得很快,几杯茶、几句闲话过后,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显示为:21点35分。
方父去卧室看了眼睡熟的孩子,和方母交待了一句后,便拿着事先买好的纸钱、瓷盆出门去了。
他没有跑太远,就在自己楼下旁边的小路口上烧。按着表叔事先交代的,先掏出张百元大钞在黄纸上一排排地压一遍,然后用火机烧点着了黄钱。火苗迅速地窜出,明亮的火光映在男人的脸上,张牙舞爪地跳跃着。
一摞纸烧完,火苗失去了张狂的势头,渐渐萎顿下来,星星点点地缩在一堆灰烬中。
方父又等了一会儿,直到那火星也慢慢地熄灭了时,将瓷盆连同盆子里的灰烬都倒扣水泥地上,而后正准备按按表叔说的话回去时。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声音的来源好像是那处秋千架,似乎是谁在荡秋千。
秋千的位置就在他的右后方,只要稍一偏头就能看见。都这个点了,又是个早就荒废的秋千,哪个孩子还会再去玩?
虽然有些奇怪,可方父倒是牢记着表叔的话,不敢多看,站起来就楼道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莫名的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有些想看,却又怕一看就又惹上什么事来。
强压着心底的好奇,男人一路走回到自己家那栋楼下,伸手拉开了楼道的门,这时身后传来呜呜的哭泣声。哭声很悲伤,很悲伤,莫名的,他的脑海里就想到女儿两岁的时候,因为他要出差,孩子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时,也是哭得这样伤心。
“不能多想,不能多想!”意识到不对劲时,男人使劲晃了晃脑袋,一步跨进了楼道里,楼道里的感应灯也随之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委屈的、悲伤的声音,那个声音轻轻地喊着:“爸爸,爸爸……”
男人的身形突然顿住了,跨进去的脚又缩了回来。那个声音,那个多少年都没有再听过的声音……男人的心忽然就软了,也忘了表叔的交待,循声回过头去。而身后的感应灯也忽然一灭,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没有灯光,月光轻轻地洒落,堪堪笼了小女孩的一身。
深秋的夜里,寒气有些重。她就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连衣裙,脚上却是什么也不有穿,赤着足踩在冰冷生硬的水泥板路上,显得有些狼狈。
她轻轻地喊他:“爸爸,爸爸……”
清朗的月光堪堪照在孩子的脸上,小小的脸上,滑过两道泪痕,楚楚可怜。
“小雪!”男人认出了她,将将要准备跑过去,忽然又反应过来了,喃喃自语:“不对,小雪今年都有十六岁了,怎么还会是小孩子的模样?”
小女孩听到他的话,脸上表情更加伤感:“爸爸,爸爸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雪,你有了新的女儿,就不再管我了吗?呜呜,爸爸,爸爸……”
小女孩咆咆咽咽地哭了起来,她哭得是那么的悲伤。悲伤时的表情,揉眼泪的动作都和男人记忆里的小雪一模一样。
思绪翻涌,他想起多年前,孩子被带走时,哭着喊着说:“我要爸爸,我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时,也是这样副模样。
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太乱,还是被孩子的哭声迷了心智。男人忘了小女孩不同寻常的地方,忘了表叔的交待。只一门心思地想跑过去,抱住哭泣中的孩子,想要擦干孩子的泪……
然而,他扑过去,抱住的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影子,如水中月一般,摇晃着不见了。
男人愣住了,喊道:“小雪,小雪你在哪里?”
“爸爸,我在这里。”小雪站在她的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撒娇的口气说:“爸爸,我一个人好孤单,好害怕。爸爸,你来陪我好不好?”
她说话的语气又可怜又无助。
男人低下头看着孩子的小脸上委屈的表情时,想到她五岁那年,他精心为她布置了漂亮的小房间,准备让她单独睡时。她半夜三更又偷跑回他们的房间时,就是用这种可怜巴巴的表情对他说:“爸爸,我一个人好孤单,好害怕。爸爸,你来陪我好不好?”
“好,爸爸陪你。”
小女孩甜甜地笑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小小的手儿伸向男人:“爸爸,我们走。”
男人似是被蛊惑一般,伸手牵住了孩子的手,浑然感觉不到自己手下握着的只是一个虚影。
在孩子的牵引下,他走过了秋千架,走过了大草坪,一直走到了小区外头的一条小河沟边……
正要再往前走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老刘!你在干嘛!”
却是刘母追上来,一把将男人拽离了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