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跟噩梦都是刚开始才会产生的,等到了后来,就剩下无穷无尽的等待。
等待真正死亡的那一刻来临。
“我要死了。”
易擎走进房间的时候,苏怀静正在休息,他轻轻松松的开了口,语气悠然的像是在问人下午茶喝什么。苏怀静很快就睁开了双眸,雾灰色的眸子平淡无波的看着他,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也许是不在意,也许是不太信。
但最终都无所谓。
窗门开着,外面修了池塘,一只蜉蝣落在了易擎的手背上,它也许是飞累了,也许是活生生饿死了,身体纤细,长翅透明,轻盈的坠落下来,宛若无物。
一日蜉蝣,不饮不食,朝生暮死。
然而对于这天地而言,人岂非也是如此。
“他伤了你?”苏怀静斟酌着问道,他倚着长榻,还有点没缓过神来,因此语气就不由得带了些迟疑。他看了看易擎,发现对方好似没有之前那么神气了,就有点吃惊,心道赤尊者看着虽然就一脸腹黑,但战斗力居然强到连易擎都能说蔫吗?
易擎笑了声,摇了摇头道:“实在是太久了,我只是觉得很累了。”
系统突然嘤嘤的哭了起来,苏怀静被它吵得厉害,只感觉脑壳都在炸个没完,就在心里问:【挂哥,有话好好说,你怎么了?】
这次系统很高冷:【关你什么事,嘤。】
苏怀静当时就不理它了,觉得系统大概是在恶意卖萌,他忍受着满脑子的嘤嘤嘤,试探的看了看易擎,分辨不出这几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就故意道:“那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倘若易擎并非真心存有死念,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将苏怀静曾经答应让他不死的事情拿出来挤兑;倘若他真心是在直面自己未来的结局,也许,计划又要做以变动了。
易擎眉头微蹙,他看了看苏怀静,又看了看手上的那只蜉蝣,半晌才道:“家父还未能入土为安,我要去找他,然后带他回家。”他这时的态度温文儒雅的如同一位谦谦君子,静静靠在窗边,脸上透着缠绵的死气。
苏怀静透过他那张略见癫狂的容颜,恍惚间看到了当年易天穹不可一世的风采。
英雄迟暮,美人易老。
“这个孩子叫易宣是么。”易擎忽然转过头去,漫不经心的开了口,“他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可惜是你,也可惜此刻站着的人是我,我不配得到,你不屑得到。”
随随便便在人家暗恋对象面前揭穿他的心事,会不会有点过分。
“像他这样的易家子弟,死在我手中的早已不计其数。”易擎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到底是什么人。”
恭喜答对!可惜没有任何奖励!
苏怀静点了点头,极坦诚的说道:“不错,我确实颇感好奇。”他口中虽是如此说道,但是神态冷淡,看不出半点好奇之意,他顿了顿,忽然又道,“然而还有一件事,才真正叫我奇怪。”
“何事?”易擎饶有趣味的笑道。
“你从何时起,变得这般恭敬有礼了?”苏怀静毫无犹豫的出手,屋内虽无风,然而杀意凛然,好似风中刮刀擦过脸颊,激起一阵疼痛感。易擎收住下意识反击的动作,温顺的由对方握住了自己的脖颈。
肌肤相接触的那一刻,烈焰焚身的灼烧感迅速传入脑海之中,灵魂撕裂的苦楚、沉寂千年的绝望与孤独,还有日日夜夜千刀万剐般的痛楚。苏怀静疼得手指都微微抽搐了起来,他迅速撤开了手,那种可怖的感觉也随之慢慢散去。
毛骨悚然的骇然袭上心头,苏怀静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看着神态自若的易擎,完全想象不到长期生活在这样一个令人崩溃的环境,易擎究竟是怎么忍受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