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里传来不断的水流声,磨损厉害的半身镜前,秦鹤洲双手撑在冰凉的水槽边沿,水珠沿着他精致的下颌线逐渐往下滴落,他胡乱地洗了把脸,伸手拧掉了有些生锈的老式水龙头。
水珠沾在他半阖的黑色长睫上,秦鹤洲往身上套了件纯白卫衣,捋了捋垂在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
这身打扮配上有些困倦的面容倒显得他像是个涉世未深的阳光大学生。
碎屏的手机上显示着现在是八点二十,他需要出门了,九点前得赶到对方那里。
他来不及也不打算吃早饭,平时上班的时候他也是如此,每次都是饿得不行了才会想起来去吃东西,整个上午就靠咖啡续命。
但今天胃部隐隐约约有些不适,这种感觉说不上很难受,就是偶尔一抽一抽的,秦鹤洲没把这个当回事,他简单地收拾了下便出门了。
他辅导的高中生是个带着厚厚框架眼镜,脸上还有些青春痘的男生,对方伏案认真刷题的样子,让他有些回忆起了自己匆忙的学生时代。
男孩的家长希望孩子能在暑假前把托福考出来,所以除了平时去上补课班外,周末还请了家教来督促小孩做题。
秦鹤洲给他讲了一个多小时的错题和阅读技巧,又帮他练了半个小时的口语,最后批改了对方写的五篇作文。高中生的家长对眼前这个态度认真负责,外表俊朗帅气而且还便宜的家教十分满意,甚至愿意给他额外一小时再加两百,让他周末继续来辅导自己的孩子。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秦鹤洲和对方客套几句便离开了,下午一点他得陪陆凌川去看电影,中饭估计也没时间吃了。
由于讲题讲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喝了两口矿泉水,冰凉的水沿着食道流入空荡的胃部,外界的刺激将原本轻微的不适演变为愈来愈强烈的灼烧感,秦鹤洲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塞了两口便利店买的面包,强行忽略了这种感觉。
只是今天他的胃仿佛不打算放过他,前一阵连续的加班、熬夜、饮食不规律好像都集中在这一天一起反噬了。一开始只是一阵一阵的胃痉挛,到后面就好像是有无数只小手隔空地绞着他的胃。
秦鹤洲赶到的时候,电影已经快开场了,陆凌川穿着一件休闲的黑色毛衣和卡其色裤子倚着墙在等他。
黑色的毛衣衬得他皮肤格外的白,仔细地看,陆凌川其实生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只是平时被他不苟言笑的外表给掩盖了。
秦鹤洲和他说了声“抱歉”,两人便摸着黑走进了放映厅。
他们看的是一部喜剧片,电影放映到一半的时候,整个放映厅内都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欢笑声。
但是陆凌川却感觉身边的人有些不对劲,今天的秦鹤洲进入放映厅之后就几乎是一言不发,这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在大银幕闪烁的白光下,陆凌川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指尖无意掠过对方托着下巴的手背,传来一片冰凉的触感。
秦鹤洲有些无精打采地托着脑袋,在注意到陆凌川异样的视线后,他强撑出一个笑容,
“抱歉,刚才有些困了。”
“你真的没事吗?”在半掩半明的灯光下,陆凌川看不清他的脸色,但隐约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
“我没事。”秦鹤洲笑着看向他。
在等对方把视线完全转回去后,秦鹤洲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了,他双眉紧蹙,有些痛苦地咬着下嘴唇。从进电影院到现在,胃痛的感觉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要是刚才陆凌川再多看他一秒,他可能都会装不下去。
将近两个小时,电影终于放映完了。
秦鹤洲什么都没看进去,散场后他只是机械地起身随着人群一起离开,心里想着接下来应该是要和陆凌川一起吃饭。
走出昏暗的放映厅,突如其来的刺眼亮光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胃部的不适让秦鹤洲冷汗直冒,指尖攥得发白。他的唇色苍白,注意力有些分散。
散场的人群中传来嘈杂的喧闹声,陆凌川好像在他身边说了什么,但他没听清。
“嗯?”秦鹤洲下意识地问道。
下一秒,他意识恍惚的整个人被陆凌川按到墙上,背靠着影院的绒布墙面,对方温热的手掌贴在他冰凉的额头上。
“你在冒冷汗,这叫没事吗?”陆凌川的声音淡淡的,他微微踮起脚尖,整张脸凑到秦鹤洲面前。
隔着这个距离,秦鹤洲甚至能看清对方一眨一眨的细长睫毛,睫毛下是他墨色的眼眸。
他一时语塞,“我......”
“你哪里不舒服?”陆凌川盯着他发白的薄唇,一点都不想相信他那套“我没事”的鬼话。
“......胃疼。”秦鹤洲还是说了。
“你要是非常不舒服,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或者回家熬点粥,你选一个。”陆凌川难得的强势起来。
秦鹤洲有些懵,但他不想去医院,于是下意识地回答“回家”。
“那走吧。”
说着,秦鹤洲的手被陆凌川牵着离开了。
·
这是秦鹤洲第一次去陆凌川住的地方——在江边的独栋大平层。
一层楼只有两户人家,可以停得下一辆车的宽敞电梯需要刷卡授权,门是从双边开的,开门后直达玄关。
两百平的高级公寓平时只有陆凌川一个人住,显得格外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