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言的声音一片寒凉,不待杜呈砚回答,杜恒言又讥笑道:“爹爹,恕言儿不孝了,恐不能让爹爹如愿了!”
杜恒言圆亮的杏眼里,氤氲着一股肃杀之气。杜婉词已经被封为太子妃,她再等下去,难道要看着赵萱儿成为汴京最恩荣的夫人?
杜恒言自问自己是忍不下去了。
一生还能有多少年,赵萱儿已经享了半辈子的福分。
***
林老相公舟车劳顿多日,待用了午膳后,便由慕俞陪着回西边的宅子里休息,他这一次来,并没有通知林家二房。
林承彦将京中的事儿捡了一些与阿翁说,要将叔叔意图搭上薛家的事也略提了两句。
林老相公压了手,示意慕俞暂停,慈声道:“慕俞,这些事儿你且别过,我今天观言儿与呈砚的神色,杜家似有要事要发生,你这些日子多关心些言儿!”
林承彦面上一囧,应道:‘阿翁,孙儿知晓了!”
林老相公抚须道:“慕俞,阿翁老了,就盼着你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你走下去。”
林承彦见阿翁已然须白的头发,时光这么些年,一点一点地将阿翁雕刻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心头有些凄然,还是佯装轻松地笑道:“阿翁,我听林二叔说,阿言五岁的时候,你便替孙儿相中了她。”
林老相公欣然承认,又一脸严肃地道:“眼下杜婉词成了太子妃,肃王府怕是更有恃无恐,倾覆只怕就在这时候了,如果拖到八月还没消息,你这一次乡试暂且不下场。”
正说着,小黑娃跑来在院中喊道:“慕俞哥哥,阿姐喊你!”
林承彦顿时脚步便要往外去,忽地察觉到阿翁笑呵呵的脸,挠头道:“阿翁,我?”
林老相公挥手道:“行了,快去吧!”
林承彦忙“哎”了一声,人却已经跑到了外头,问小黑娃道:“阿言喊我?”
小黑娃一边要往厨房跑,一边回头道:“阿姐让你快去!”
林承彦心下奇怪,刚才不是还一处用了饭,阿言何事这般急匆匆地喊他?
杜恒言确实是有事喊他,见到慕俞过来,立即递了一封信给他,“慕俞,阿翁和我说,他已经告诉过你,我的身世,这是一封信,我想让你帮我跑一趟都亭驿,交给耶律蒙德。”
林承彦接过来,有些为难地问道:‘阿言,你真的决定和他相认?”
杜恒言坐回桌前,一边研着墨,一边道:“我是在杜家长大的,爹爹待我如亲女,我这一辈子只会是杜呈砚的女儿,只是他当初就那般抛下了我娘,害我娘担负着五年不贞的骂名,他现在既是又来到了丹国,若是尚有良心,是不是应该为我娘做些什么?”
小小娘至死什么都自己隐忍,而无论是耶律蒙德抑或赵萱儿,他们都活的好好的,富贵荣华、皇权威势,小小娘却早已埋在荒冢里。她要让那些欠小小娘的人,都要还小小娘一个公道。
林承彦见阿言眼睛泛红,知道她替杜姨不值,宽慰道:“阿言,你放心,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说着,林承彦拿着信便亲自去了一趟都亭驿,他猜到恒言的意思,耶律蒙德既是如今惦记着来找她,自是还惦记着她娘,她要将杜姨去世的真相告诉耶律蒙德。
眼下丹国与赵国虽互通有无,可是丹国与肃王府一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她要断掉肃王府的后路。
林承彦到都亭驿门外正准备请求通报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从里头出来的耶律阿沂,耶律阿沂顿时眼前一亮,跑过来道:“你怎么来了,是找我们吗?”
自从上次樊楼一别,杜恒言寄了封信给她后,却再没了音信,她按照杜恒言说的地址去找过陈鹤,却被陈鹤避而不见,最近正有些发愁,不想就遇到了林承彦。
林承彦道:“我此番来是求见你家阿耶,不知郡主是否方便引见?”
耶律阿沂知道林承彦是担任丹国使臣的四书五经的讲师,以为他是为这事求见阿耶,豪爽地道:“行,阿耶正在里头,你跟我来。”
林承彦跟着耶律阿沂进去,便见到了传说中的耶律蒙德,见耶律阿沂带着赵国的小郎君进来,不由仔细打量了一眼林承彦。
林承彦上前一步道:“在下是国子监学生,受杜府所托,将此信交于故人!”
“杜府?”耶律蒙德猛地上前一把抽走了林承彦手中的信,动作之迅猛利落,让林承彦瞬间愕然。
耶律蒙德打开信,快速看了一遍,面色越来越暗沉,待看完,折了信,问林承彦:“此信是何人交于你?”
林承彦知道耶律蒙德已经找到了乌桕巷子,也不准备隐瞒,“乌桕巷子里,王爷所要探望的杜家小娘子。”
“是恒言?”
耶律蒙德一双鹰眼盯着林承彦,问道:“她可说要见我?”
林承彦道:“不曾。”
第60第
耶律蒙德捏着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一直以为秋容是意外去世,他这一次来又去了一趟明月镇,杜家已经封门闭户, 门前的草长了三寸来深, 他到镇上去打听,才知道秋容受惊马所踢, 意外去世,她生了一个女儿, 跟着杜家到了京里。
镇上的人说那个女孩儿是杜呈砚的孩子, 可是他知道不是。
因为她叫恒言 , 永恒的诺言,他会回来找她,她会一直等他。
他们都做到了, 没有背弃当初的诺言,可是,已经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他紧赶慢赶, 终于到了京城,可是杜呈砚这等时候竟然被打上谋上叛乱的嫌疑。
他曾为杜呈砚的事向皇帝赵真说情,可是赵真看着他, 别有深意地道:“杜呈砚若是知道你为他求情,必不会接受。”
赵国的事,他不想掺和,替杜呈砚说情, 是看在秋容的面上,也不会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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