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善不知他何意。
他沉声道,“别告诉陛下,我稍后就走……”
启善拱手应是。
沈辞一直靠在暖亭的柱子一侧,从寝殿中灯火通明到灯盏陆续熄灭,只剩几缕微光,再到最后微光也搁浅,沈辞都没有动弹,一直在暖亭处至翌日拂晓。
……
翌日拂晓,陈翎很早便醒,洗漱后,谨慎服侍的宫女替她更衣,等旒冕束好,上了龙撵往大殿去,启善在一侧说道,“陛下,沈将军昨晚来寝殿外,一直在苑中站着,到拂晓时才走。”
站了一晚上?
陈翎微微拢眉,“怎么不告诉朕?”
启善奈何,“陛下,沈将军特意嘱咐了,勿扰陛下,说是稍后就走,后来陛下歇下了,老奴也不好来扰陛下,沈将军就一直在苑中站了一晚上?”
这又是哪根筋犯了?
陈翎心中担心,“他说什么了?”
启善摇头,“回陛下,没有呢,沈将军一直没说话,就看着寝殿,一直到天亮,拂晓才走……”
启善顿了顿,又道,“瞧沈将军的模样,脸色不大好。”
沈辞不会无缘故如此,陈翎又道,“让人打探下。”
“是。”启善应声。
马上早朝,陈翎收起思绪。
今日早朝,沈辞不在,他昨晚在宫中就是轮值,轮值次日的早朝是不会参加的。
还有四五日就是中秋了,早朝中奏禀的事项大都同京中的赏月宴有关。整个今日早朝,陈翎都有些心猿意马。
等下了早朝,陈翎去了丽和殿,晚些时候,启善折回,陈翎看向启善,他是让启善去打听沈辞的事了。
启善拱手,语气中也有诧异,“陛下,沈将军告假了。”
陈翎手中的御笔微悬,告假?
陈翎出乎意料,抬头看向启善时,启善正好叹道,“陛下,沈将军今日告假了,晨间的时候就离京了。”
告假离京?
陈翎脸上的表情罕见僵住,马上就是中秋了。
他……
陈翎心底好似忽然有些堵得慌,沉甸甸的;但又似有什么东西忽然轰塌一般,空捞捞的……
***
等到中秋赏月宴这日,京中处处人山人海,衣香鬓影,摩肩接踵,整个京中都很热闹。
火树银花不夜天,繁华应接不暇。
京中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值守的禁军也不敢懈怠,巡防严密,还有紫衣卫协防。虽然今日晚间人多,但还算井然有序,热闹有余,也没发生旁的踩踏或冲撞。禁军除了巡防,还留了协助处理赏月宴时的突发情况。
今年的赏月宴很安稳。
陈翎答应了阿念带他出宫看京中的赏月宴,原本,阿念是说沈辞也会一道来的……
沈辞告假几日,她没同阿念提起,今日临出宫,阿念是说,沈叔叔会来的!
今日山海同阿念一道。
他们是堂兄弟,在一处的时候,天然要比旁的伴读亲厚。
在赏月宴的时候,山海一直牵着阿念,也护着阿念,一侧有陈翎,周遭还有禁军和紫衣卫,山海和阿念都安稳。
今晚京中很多人,一轮圆月高挂,京中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
吆喝的小贩,琳琅满目的饰物,精彩绝伦的杂耍和表演,还有每半个时辰的夜空烟花,都彰显出盛世安康,安居乐业才有的热闹繁华气氛。
两个孩子今日都很高兴,尤其是看烟花的时候,拍手欢呼着。
四年一轮的赏月宴,似是比年关还要热闹些。
陈翎也仰首看着夜空中的烟花,上次赏月宴她没去,沈辞去了立城,阿念也还小;她原本以为这次赏月宴,沈辞会在……
陈翎想起那年赏月宴的时候,陈翎砸了陈宪的天灯,然后牵着她跑,后来她跑不动,他就背着她跑,再后来,也不跑了,就一直背着她,在赏月宴以外的地方。
她在他背上,轻声道,“我日后,也不让旁人欺负你……”
他忍不住笑,“好啊。”
但他又道,“那你日后不能再这么哭了……”
“嗯。”她就靠在他肩头,正好能看到他侧颜,好看,温和,又带着少年特有的俊逸。
“沈辞哥哥。”她轻声。
“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今晚的月亮太圆了,“你会一直陪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