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叹道,“自安,有些话姑母不当说……但太子同你生得像,你再同天子和太子亲近,势必会引来非议。这些非议有多少会涌向天子,有多少能左右天子,但你呢,你届时要承受多少非议,你想过吗?”
阿念同他像,他百口莫辩。
但沈辞心中也清楚,承受更大风险的人是陈翎,一旦她的身份暴露……
他早前不是没想过后果,也处处克制。
但在聊城,陈翎亲手挑破这层关系开始,他已经没有回头路……
他也不想回头,也回不了头。
他不能丢下她和阿念……
侯夫人见他垂眸,不得不道,“无论是你去立城四年,天子临幸了生得像你的宫女,所以太子像你;还是你生得像太子过世的生母,所以天子眼下宠信你。自安,这些风言风语,你能承受得起吗?”
沈辞:“???”
第057章克制
陈翎昨晚睡得早,今晨很早便醒了。
醒来的时候没见到沈辞,启善是说昨晚陛下歇下,沈将军就回了驿馆……
陈翎一面喝粥,一面想,他还真当自己是来侍驾的。
而且是自觉不留宿那种……
陈翎呛到。
莫名想到君王临幸后宫的时候,会在后宫留宿,但传召后宫来寝殿的时候,寝殿却是不会留人的。
陈翎觉得沈辞是不是,对号入座了?
但转念一想,这里是平南侯府,他又在驿馆落脚,小心些更好。
陈翎想起他昨日拿了糖葫芦来哄她,也当然拿了糖葫芦去阿念那里,这几日阿念都未同他一处,他应当想阿念了,阿念也想到。
思及此处,启善正好入内,“陛下,殿下来了。”
“父皇~”今日一早阿念便醒了,早早就来了陈翎这里。
自从聊城跟着沈辞的一路骑,阿念习惯了早睡早起,规律作息,还会在早上背书,晨间锻炼身体,一日都没有落下过。
淼城的这几日,陈翎所有的时间近乎都耗在见这趟南巡随行的官员和各处驻军将领上,除却夜里能有小撮时间陪阿念一处,白日里大多见不到阿念,阿念是想她了,所以一大早来,她才有空闲。
果真,方嬷嬷跟在阿念身后,累得有些气喘吁吁,“殿下念着要来见陛下,一路跑得都撵不上。”
陈翎笑了笑,放下碗筷,“吃了早饭吗?”
阿念摇头。
陈翎朝启善道,“添双碗筷。”
启善应好。
阿念坐好,懂事同陈翎一道。
阿念三岁多,会用筷子,但不怎么利索,方嬷嬷换了勺子给他。
陈翎给他夹菜,他用勺子盛着吃,笑得很开心。
阿念知晓父皇跟前,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要安静,细嚼慢咽。
但他许久没同父皇一道用饭了,阿念听话吃了不少东西,没有挑食,也吃得饱饱的,然后放下勺子,温声道,“父皇,我用好了。”
陈翎颔首。
阿念眼睛机灵一转,又道,“父皇,《五目记》我已经可以全部背完了,你听我背书吧。”
陈翎不由笑了笑,知晓阿念努力,也想要她的赞许。
“好啊,去苑中。”陈翎说完,阿念果真欢喜。
苑中暖亭内,阿念摇头晃脑背着《五目记》,虽然拗口,但是竟然被他一口奶声奶气的童音,背得朗朗上口了去,听着还很是悦耳。
陈翎认真听着,也不由想,阿念其实很聪明,这么难的《五目记》换作旁的孩子许是背上大半年都背不下来,但阿念连抑扬顿挫都能背出韵致来。
这些东西,原本这个年纪就读不懂,只是让他磨耳朵,有预感,日后也不会枯燥生涩,阿念比旁的孩子做得都要好。
她越发觉得,阿念以前也聪明,但她拘得多,阿念反倒不怎么用心。
这月余跟着沈辞,仿佛又是另一番气象,连背书都有兴趣了。
陈翎思绪中,启善来了跟前,“陛下,建平侯世子来了。”
盛文羽?
陈翎轻嗯一声,刚放下手中那本《五目记》,盛文羽便来了苑中,“微臣见过陛下,殿下。”
“免礼。”陈翎轻声,亦起身朝阿念道,“朕同少逢有话要说,你同方嬷嬷一处。”
阿念听话点头。
“同朕一道走走。”陈翎言罢,盛文羽拱手,“是。”
陈翎苑子在平南侯府的清净处。
眼下,陈翎同盛文羽一道在苑外的小道中踱步,启善远远跟在身后。
“有事寻朕?”陈翎问起。
沈辞去立城的四年,东宫的伴读之中帮她抗下事情的是盛文羽和方四平,尤其是阿念出生后不久,她刚回京中,父皇病重,朝中暗潮涌动,不仅是陈宪,陈远,还有早前的两个叔父都蠢蠢欲动,那时大爷爷同陈修远还未入京,是盛文羽和方四平在替她奔走。
后来她登基,曹之都,霍连渠,褚平舆,安允白都放在别处,暂时不可动,也是那时候,盛文羽和方四平顶着朝中巨大的压力,一步步成了手握实权的建平侯世子和吏部侍郎。
早前平定怀城,驻军统领之职交予盛文羽她也放心,因为知根知底,也因为信赖。
陈翎问完,盛文羽从袖间拿出一枚锦袋呈给陈翎,陈翎意外,因为是盛文羽递来的东西,陈翎也没循着规矩让启善打开,而是自己打开看了看,是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悠”字,这是她的玉佩。
陈翎恍然想起应当是早前落在怀城了。
她一直以为……是落在逃命途中找不到了,没想到还能寻到。
陈翎眸间惊喜。
这块玉佩上的“悠”是她的小名,是以前姨母让人做给她的,她在京中不能带,这次回来见姨母时她特意捎带上的。
盛文羽早前在东宫见过,知晓是她的东西,所以没有转交旁人,而是直接给她,也没问起更多缘故。
“多谢了,少逢。”陈翎收下,如今姨母去世,这枚玉佩更加珍贵。
“微臣记得是陛下身边重要的东西,能寻回来就好。”盛文羽并未多提。
陈翎让启善收好。
盛文羽继续道,“陛下,微臣明日就同宁相一道去怀城了,也算来同陛下辞行。”
盛文羽同旁人不一样,算是她身边的近臣,来取都是要在天子跟前知会的,盛文羽今日算是专程此行。
陈翎叮嘱道,“怀城之事虽然已经告一段落,没什么大碍,但也不要掉以轻心,谭进在边关多年,有的是忠诚于他的人,虽然谭进已死,大势已去,但这些人多是亡命之徒,也没有惧怕和忌讳的,这种人最易生事,少逢,你自己多小心。”
“微臣记住了。”盛文羽应声。
陈翎又道,“替朕照顾好老师。”
“是!”盛文羽再度应声。
“还要,范玉……”陈翎欲言又止,盛文羽会意,“微臣会力保范玉,确认不会出事。”
灾后粮食的赈济和规划最容易得罪人,要有强有力的推手,也要人给范玉做后盾。宁相是可以替范玉掌控大局,但驻军在他手中,他支持范玉,有驻军撑腰,范玉的事情才会好做。
他跟着天子的时日不短,清楚天子的意思,亦有默契。
陈翎笑了笑,没有再说旁的。
“对了,早前平南侯夫人同朕提起过盛瑶的婚事,朕同她说了,会同你商议。”眼下盛瑶还在侯府,此事过问过,旁人便会留在心上,盛瑶是盛文羽的妹妹,她是应当同盛文羽说一声。
盛文羽应答,“阿瑶的事,微臣会说与母亲听,阿瑶年幼,这些年自安不是在京中,就是在边关,同阿瑶不曾见过,还不如凡卓同阿瑶熟悉。自安的心思本就不在此处,母亲和侯夫人此举倒是让自安同阿瑶二人都难做,此事微臣来处置,不牢陛下费心了。”
陈翎看他,没有再说旁的。
盛文羽拱手,“陛下回京,一路顺风,少逢不相送了。”
“好。”陈翎点头。
看着盛文羽远去背影,启善上前,“听石将军说这次各处驻军中,丰州驻军是来得最快的,因为有世子的亲笔书信,世子自己夜以继日骑了几个通宵的快马,先后潜入了怀城,结城等地,但是没寻到陛下,后来传出陛下在阜阳郡北部的消息,世子又往北部去,那时候陛下同沈将军在一处。再后来,就是曲将军的紫衣卫到了……”
陈翎不由垂眸,“朕知晓了。”
***
另一处,盛文羽同身侧的心腹一道。
“小姐呢?”盛文羽问。
心腹应道,“同平南侯夫人在一处,方才世子同陛下在一处的时候,已经让人去侯夫人处说了,世子会去见侯夫人。”
盛文羽点头。
心腹迟疑,见周遭没有旁人,又问道,“世子,这次世子当真不随圣驾回京了?”
盛文羽应道,“不了,有沈辞和池宏鹰在,陛下安全,阜阳郡的事情尽快善后再回京。”
盛文羽言罢,又朝心腹道,“对了,你让人先回趟丰州城,同母亲说一声,晚些会送阿瑶回去,沈辞的事,让母亲别操心了,此事我来安排。”
“是!”心腹应声。
言辞间,也行至侯夫人苑中。
下人通传,盛文羽入内,“少逢见过夫人。”
侯夫人同盛文羽和盛瑶二人的母亲本就是闺蜜,所以见了他也亲厚,“少逢来了?”
盛瑶也亲切,“哥。”
盛文羽上前,“夫人,少逢明日就要离开淼城,前往怀城,今日特意来同夫人道别。”
侯夫人叹道,“这倒是快,一晃,人都要走了。”
盛文羽应道,“有差事在身,不能耽误了,等这一趟从怀城回来,再专程来侯府拜见夫人。眼下正好有御赐之物要送至母亲处,我想让阿瑶一道跟着回去,也放心。”
侯夫人心中已经知晓自安这一处是无论如何都安排不了同盛瑶的婚事了,她当初也是稀里糊涂才没想着先同自安通气,险些就闯出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