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荀惯来是最疼两个孩子的,元儿出生后他带了五个月,自疼到心坎里去了,月姐儿更不用说,这小女郎于郑荀完全是意外之喜,她胆子小,郑荀平时连重话都不会说句。
郑荀这会儿却恨不能将两人都喊醒了给教训顿。
六儿让他箍在怀里,几乎喘不上气。
要在平时,六儿若露出这番心思,郑荀只有欢喜的份,但小妇人这会儿状态明显不对。
郑荀亲了亲她的青丝,低声哄:“六儿,你莫乱想,元儿和月姐儿都是我的骨肉,我不会不管他们,元儿以后也要当状元的。”
婆子将吃食做好送来,六儿压根没胃口,勉强吃了些,连身子都没擦洗,迷迷糊糊窝在两个崽子旁边睡了。
郑荀捻好被角方下炕。
他舍不得六儿哭,却由着喜鹊在院子里跪了半夜,虽明知怨不得喜鹊,不过郑大人便就是迁怒。
春寒料峭,郑荀并未睡着,守了大半夜,看着泪痕未消的六儿,忽想起喜鹊还叫自己跪在外面,怕伤了她六儿又难过,又匆忙穿了衣服。
他的六儿,对谁都心软,唯独待自己时心硬如铁,不肯再给自己一点机会。
男人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冷,他远远地捂了好会儿,喟叹口气才又去抱她,他有千万种办法能叫她就范的,六儿的软肋太多,然而都抵不过这小妇人的一滴泪。
“荀哥,你县里头的书院一个月休两日短假,你从未跟我说过……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落你面子的?”
郑荀无数次想起她说这话时的表情。
他向来知道自己要什么,很少受旁人影响,若十七八岁的郑荀知道以后那个坐着骡车,摘着野花的小女郎将扰得他一生难安,他当初还会那样待她么。
小女郎死过一次,长成了妇人。
郑荀揣着太多的事,衙门里事务繁重,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搂着怀里娇香软玉渐阖上眼。
郑荀又做梦了。
他梦到黄损在那儿劝六儿改了入赘文书,他只在旁一语不发,两人吵了架,六儿摔了被子,旁的东西她也舍不得乱摔。
她哭闹,将他跟村子里梅花讲过句话的事也拿出来说,说他心怀不轨,说他早存了这想法,发达了就想离开。
自己铁青着脸,由着她骂,六儿骂起人来很难听。
夜里夫妻两个又床尾和了,两人滚到一处,他在六儿身上折腾得汗水淋漓,六儿哭哭啼啼求饶。
“荀哥,求你了,不要改那个文书好不好,我不会叫你郑家绝了后,我答应过我爹的,万不能应你改了文书。我爹说的对,我根本降不住你,你会走的,跟那些戏文里一样,纳妾另娶,什么大轿、婢女,我都不要了。”
梦里小妇人哭得伤心。
炕上男人猛地睁开眼,室内寂静得听不见一丝声响,内侧小妇人及两个娃儿早熟睡了,皎皎月光自窗棂泻了满地。
唯那妇人满头青丝闪着可疑的晶莹剔透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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