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北镇抚司?”殷氏一下就拔高了声音,“湄儿,你怎么会进北镇抚司那个狼窝的?”
“娘,说来话长,我有空再跟你解释,今日我是回来取行李的。”苏水湄赶紧拉着殷氏入了自己屋。
“取行李?你要取行李干什么?”殷氏跟着苏水湄进屋,满脸担忧。
苏水湄犹豫道:“我进北镇抚司了。”
“你不是只说去一日的吗?”殷氏攥着苏水湄胳膊的手霍然收紧,“湄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娘,我知道,您不要担忧。”苏水湄安抚地拍了拍殷氏的手背,“我得到消息,圣人确实让陆不言去查长公主的下落了。”
“什么?那,那意思就是,江儿真是跟长公主私奔了?”
“也不一定。”苏水湄摇头,“此事太过复杂,我必须要呆在陆不言身边继续调查。”顿了顿,苏水湄继续安抚道:“娘,您不要担心,我自己有分寸。”
“你一个刚刚及笄小姑娘,能有什么分寸?”殷氏压低声音,面露焦色,“湄儿,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可我确实是将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那真真是在挖我的心啊。”
殷氏如此掏心掏肺的一番话,成功让苏水湄红了眼。
小娘子哽噎了喉咙,抿唇,粉白面容之上却透出一股倔强之色。
殷氏也红了眼圈,她握住苏水湄的双手,“湄儿,我知道,你不只是为了江儿,更是在为我苏家奔波,可你一个女子……”
“娘,让我去吧。”苏水湄柔声打断殷氏的话,“自从您将我接入苏家,您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您护着我们姐弟,我也想护着您和爹。”
殷氏听到这番话,立时便落了泪。
她抽泣了一会儿,终于艰难道:“……好,去吧。不过你若是扛不住了,一定要回来。这里是你的家,永远都为你敞开。答应我,湄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好。”苏水湄泪水涟涟,郑重点头。
苏水湄带着行李回去的时候正赶上北镇抚司在晚间操练。
陆不言一身玄色劲瘦长衣长裤,正在清点人数。
“你,过来。”男人朝她勾了勾手指。
苏水湄拽着手里的包袱下意识后退一步,“我的行李……”
男人似乎早就想好了,他勾唇道:“背着跑。”满脸得逞的恶劣。
其实陆不言今年也不过弱冠年岁,虽已成为独当一面的锦衣卫指挥使,但再如何凶狠手段,骨子里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站在最前面的郑敢心偏头跟胡离说话,“我怎么感觉老大在为难小江儿?”
胡离看他一眼,“难得你这颗榆木脑袋还能开窍。”
郑敢心:“……滚你妈蛋。”
北镇抚司果然不愧是真正的铁血汉子男儿地。大晚上的,陆不言让众人沿山路跑十圈。
其实这对于北镇抚司的人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普通,可对于苏水湄来说,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众人都已经跑完了,只剩下苏水湄还在踉踉跄跄地跑。
不,不应该说是跑,而是走或者爬。
山路不平,崎岖陡峭,苏水湄小走一段就要手脚并用的爬一段,掌心都磨破了。
“跑不了就滚回家去。”陆不言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凉凉吐出这句话。
苏水湄知道,男人就是在逼她自己退出北镇抚司。
不,她绝不会认输。
还有五圈。
别人都跑完了,苏水湄才跑了一半。
想死。
呼吸牵扯着胸肺,每喘一口气都能感觉到喉咙里干涩的血腥气。苏水湄眼前昏黄黯淡,她觉得自己到达了极限,可似乎还能撑一撑。
耳朵里再听不进去其它的话,她拖着身体,像灵魂出窍一般只知道摆动着沉重的胳膊和腿。
还有,还有多少……
“还有半圈。”
半圈?半圈……苏水湄艰难地扯出一个笑。
当她跑到终点时,男人就坐在那块大石上,手里把玩着一根枯枝,正百无聊赖地戳着地面,那里已经有不知道几百个被枯枝戳出来的坑了。
男人穿着挺拔的皂角靴,单脚搭起,甩着枯枝,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身狼狈的她。月色下,眼睫微沉,双眸黑沉又古怪,偏偏极漂亮,像是有繁星在闪动。
“我,跑完了……”苏水湄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嗓子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艰涩,带着一股明显的血腥气。
男人看着她,表情意味不明。突然,他从大石上跃下,黑长的影子落下,将苏水湄完全笼罩其中,犹如乌云压顶一般晦暗。
苏水湄绷起神经,仰头直视他。
男人却并未刁难,只道:“明日卯时起。”
扔下这句话,陆不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