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电话打进来的第一秒闻雁书就接听了,但在钟白英的观念里,闻雁书什么时候出声喊了“妈”,这通电话的起点就在哪里。
闻雁书忍住想叹息的冲动,才跟郑乘衍毫无顾忌地聊完,要转变成谨小慎微的态度很困难:“我刚从会议室出来。”
“下周四找时间出来吃顿饭,地址我过两天发给你。”钟白英语气强硬道。
每一年闻雁书都刻意让自己忘记这个日子,但他妈每年都会向他砸来一个电话让他想起,今年他起了点叛逆心理:“下周一我要出差几天,约不了,对不起。”
钟白英立刻问:“去哪出差?”
闻雁书后退两步,背靠上光滑的大理石墙壁:“格拉斯,公司已经批下来了。”
钟白英问:“是你自己申请的还是公司派遣的?”
闻雁书只迟疑了几秒钟,钟白英便猜出了答案:“明知道每年都固定有这一天,你非要挑这段日子飞出国,是故意要回避和我的见面?”
又来了,闻雁书时常感觉和他妈聊几分钟的电话比一动不动坐在调香台前一整天都疲惫,他无力再转脑筋,编织着不知是否合理的借口:“我带了个新人,这次出差是有任务的。”
“新人?”钟白英的声音陡然拔高,“小尾巴只会拖累你的工作进度,人家做得不顺心递上辞职信一走了之,到头来你唉声叹气谁来心疼!”
闻雁书一口长气已经叹出来了,但压着声儿没让他妈听见。
市场部那边有人犯烟瘾过来这边躲懒,闻雁书将自己的后背和文化墙撕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这周六我有时间,提前约可以吗?”
钟白英的情绪缓和下来:“周六我约了美容院。”
“那周五下午呢?”闻雁书主动退让,“你有空的话我跟领导请示。”
电话结束,闻雁书听到对面传来忙音才按下挂断。
手机回归微信的聊天界面,郑乘衍没有追问,似乎为他留足了考虑空间。
闻雁书本来就不需要犹豫,手指点了几下回了对方一个“好”字。
下午五点半闻雁书准时下班,姜尔有过前一天的教训,收拾东西溜得比谁都快,离开前将出入证搁他桌面:“闻组长,我今天没用,明天再找你要。”
闻雁书慢条斯理地归整桌面的实验瓶,说:“再贬低自己没用,我觉得你的考核应该到此结束了。”
姜尔反应了半天才听出这位不苟言笑的组长在跟自己讲冷笑话,他傻乐着摸摸脑袋,保证道:“我明天一定有用!”
日暮将近,闻雁书载着满车厢金黄的斜阳下班,心情并未因爬上脸的暖色而明媚多少。
到家拧开门,他先闻到飘出客厅的饭菜香,摩卡不甘落后跃到他面前叫唤,闻雁书偷偷懒惰了一把,趁还没洗澡放肆地抱了把摩卡,企图让猫为自己分担一些坏心情。
进厨房接水时闻雁书已调整好自己不正常的状态,他将杯子搁饮水机下,朝闷上的锅盖瞧一眼,揣测道:“酱焖鱼?”
郑乘衍往豆腐泡里填猪肉馅,问:“什么鱼?”
“黄花鱼或鲈鱼吧,我就爱吃这俩。”闻雁书将盛好水的杯子搁料理台上,转到另一边洗手。
郑乘衍不专心,目光追着他走:“黄花鱼,摩卡在门边觊觎了好久。”
昨天中午闻雁书才吃过黄花鱼,但郑乘衍做的这个香很多,他便没说扫兴的话。
壁钩上挂着围裙,闻雁书擦净手取下,问:“不系上吗?”
郑乘衍抬了抬沾着肉沫的双手表示不方便,闻雁书勾住绑带,屈指敲了敲郑乘衍的后肩:“我帮你。”
郑乘衍拧过身来,在公司倚办公桌惯了,身后有物体便要挨上去,闻雁书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只瞬息间就松开他的手臂,改拿手在他胸前挡了一下以避免因惯性抱上。
“怎么呢。”郑乘衍依旧半举着两只手,要不是怕闻雁书嫌弃,他准搂上去了。
闻雁书指了指湿漉漉的料理台,说:“弄脏了衬衫你又要扔,浪费。”
“我都悄摸扔的,怎么还让你发现了?”
“因为你每次扔完还要我陪你去店里再买一件,”闻雁书抬手将围裙挂郑乘衍脖子上,薅着腰间两根细带绕到对方身后,“你衬衫下摆总是卡裤链儿里,连续两次了。”
郑乘衍被闻雁书的手臂不时蹭上的腰侧痒痒的,他垂眼看着快要拱到肩窝里的闻雁书,稍微低头下巴就能碰到对方的头发。
腰身一紧,闻雁书在他腰后打了个蝴蝶结,随后退开一步:“好了。”
隐有烧焦味儿的黄花鱼阻拦了郑乘衍回味拥抱的冲动,他回过神,摘去手套掀开锅盖将鱼翻了个面,说:“你后领有摩卡的毛,它趴你背了?”
闻雁书端起被冷落的水杯,说:“没有,我抱它了。”
空气中骤然只剩锅里的油滋滋作响,郑乘衍关火,将鱼挪到盘子里:“你认错老公了吧。”
距离上一次郑乘衍在他面前提起这个称呼已经很长时间,闻雁书险些把水洒了:“你跟个猫计较什么?”
郑乘衍笑看他一眼:“那你也抱抱我,我不计较了。”
闻雁书在公司戏弄姜尔,回了家被郑乘衍戏弄,他抓着水杯举棋不定,郑乘衍不逼迫他:“先上楼洗澡吧,我这还有道菜没炒,你洗完下来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