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寄欢捏着她的腰,斜着眸子瞥了眼一旁沉下脸色的云江蓠,有些轻蔑地勾了勾唇。
熟悉的温度叫人着迷,她也见好就收,在祁清和反应过来想要拔剑前松开了女人,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番云江蓠,嗤笑骂道:废物东西。
也配让祁清和为之受伤?
在凛冽剑光到来的一刹那,黑袍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原地。
祁清和冷眼瞧着顾寄欢消失地那寸地方,眉宇间隐隐浮出些许杀意来。她抬起指尖擦了擦唇瓣,刚想与云江蓠说什么,喉咙中便陡然涌上一股子腥甜之意,叫她眼前发黑,只撑着桌面垂头缓了缓。
先生!
云江蓠见她如此,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走上前去扶住了她,很是担忧地唤了声。
先生可是伤口处痛?
云江蓠扶着她慢慢坐了下来,小声问道。
无事。
祁清和垂了垂眼帘,咽下了那口腥甜,可眼前却并未缓解,反倒愈加昏暗无光。
五感失其一。
她虽是否认了,但云江蓠却看出了她的异样,那双素来明亮如落星辰般的瞳孔中此时竟一片空洞黯然,叫云江蓠的指尖都忍不住僵了僵。
先生。
再去床上休憩会儿罢,我为您上药。
云江蓠压下了翻涌上来的涩意,弯腰去静静看着祁清和,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
她分不清那日云晚妤鞭上的毒素,附近虽有医药坊,可人多眼杂,也无法去请医修来查看。
祁清和微微颔首,顺着她的话去了床边。眼前瞧不见,神识中有些密密麻麻的刺痛,叫她脚下行得略有些不稳,索性有身旁的云江蓠扶着。
坚韧的姑娘在安置好她后,终是没能忍住,跪下抵着祁清和的手不住地落泪:是我无能,害得先生这般地步。
云江蓠眉宇间的冷郁在祁清和面前总是无隐无踪,此刻也不顾了平日中的教养礼节,只晓得紧紧抓着女人苍白近似透明的指尖,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支撑她行走下去的稻草。
此后便由江蓠保护先生,纵然拼尽性命,也再不会叫先生受伤受辱!
姑娘强忍着那些酸痛,哽咽着一字字说道,恨不得刻入骨髓中。
【君待我以真心,我自还君以真情。】
先生不惜生命救下江蓠,江蓠自还之以命。
祁清和垂着眼帘,顺着声音看向了她,即便这会儿瞧不到姑娘的脸,她也能想象出云江蓠此刻的神情。
赤子心炙热,虽单纯莽撞,却总能叫人熨帖。
也该感谢当年云晚妤将云江蓠送走,才没有让她沾染上氏族中勾心斗角的印记。
人生在世,最怕日后悔恨。
祁清和低叹着伸手抚了抚姑娘的脸颊,摸到了上边湿漉滚烫的泪珠。
我这一生活得已经够长了,早已不在乎生死病痛,却唯独怕日后午夜梦回时的悔不当初。
你是我的学生,我若不救你,那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女人弯腰,摸索着为她细细擦去了泪珠,神情是难得的温柔。
我年岁已高,一路走过来所留悔恨之事无数、失去之人也不胜枚举,如今怕是不能再少一个新收来的小弟子了。
祁清和不忘见缝插针给自己立人设。
这皆是我的私心,阿蓠不必为之难过而有所负担。
她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唤云江蓠,却让姑娘止不住的摇头落泪,口中发不出声来。
云江蓠眸前一片朦胧,抬头望着女人的脸颊,紧紧抓着她的指尖不放:先生
先生可否答应我,不要离开江蓠?
孩子话。
祁清和轻轻笑了下,没有驳她,顺着姑娘的话点了点头:先生答应你。
老人哄孩子时常说人死后化为天上星辰,会一直陪伴在孩子的左右。
此时的祁清和掩去了那些话,只借着这个意哄一哄哭得止不住的姑娘。
等她终于将人哄好,开始趴下上药时,床边为她轻柔地一点点涂抹着药物的姑娘又小声地与她道了句:先生既然答应了,便不可反悔。
清凉的药物抹在伤口处,当真让祁清和舒服了些,药效上来后有些昏昏欲睡。此时她听到了云江蓠的话,也不甚在意,只随口应了,慢慢阖了眸。
云家的姑娘在她面前素来要幼稚些许,也容易被哄好。此刻认真为她涂着药物,又像个孩子一样地与她强调:江蓠当真了。
女人许是已昏昏睡去,不再做声。
云江蓠见此也便住了口,将剩下的药物涂好后便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冒犯先生。她就这么盯着虚空中的一处看,手中小心地为祁清和换好白纱布,将她托着换了一个姿势,为她轻轻地盖好了被子。
等一切都做完后,云江蓠默然坐在床边,静静想着事情。
她身上这个继承人的身份就如同一个靶子,云晚妤也好,旁系之人也罢,若是想要争家主之位,最先要解决免除后患的便是她。
云江蓠曾去南方大陆的苍云宗里求过学,在其中还认识些人。可南方大陆与东方大陆相隔甚远、结界阻拦,她一时间也无法去那边寻求帮助。
人为利奔,纵使她去了,也不一定会有人愿意帮她。
云江蓠心中低叹,侧眸看了看床上的人,眸中柔和了些。
她实则对家主之位也并不上心,若是能丢掉,让她与先生一同远离了这些、随波游历,反倒快活。可云晚妤却是要斩草除根,也不会放过她给自己留后患了。
如今真的是进退两难。
也只恨她实力微弱,护不住先生也保不了自己。
云江蓠兀地想起来方才那个女人,那样登徒子就在她的眼前轻薄先生,投来的目光中竟还存着几分挑衅与得意。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没能伤到那人。
着实可恨!
云江蓠偏头看向了祁清和,似是受心中所想的影响,竟是让她的目光逗留在了女人娇嫩柔软的唇上。
纵然此时略显苍白,却并未失了颜色,仍旧动人。
姑娘心中猛然一颤,赶紧移开了眸子,被火灼烧一般瞬间起了身。
她僵硬着站立了半晌,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反省自己的不恭。
然而,过了一会儿,姑娘复而坐下,取出一张干净的贴身帕子来,弯腰靠近了女人,为她沾了些水细细擦拭着唇瓣。
那般浪荡之人,怎配碰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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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云中仙
魂灯亮了。
我知道。
呵,你倒是能忍。
她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打草惊蛇,欲速不达。
一袭素白道袍的女人以簪挽发,此时垂着眼帘,伸手轻阖,熄了案上香炉。
余烟渺渺升起,隐约了她半张脸庞。不远旁的烛火倒映入她的眸中,只显出一片晦暗不明的色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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