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祁清和淡淡笑了下,颔了颔首。
等用传送阵送走云江蓠,女将才按着桌面,沉默着坐了下来。
院中风起,枝叶纷纷,空荡寥落。
祁清和抬手撑着额,丹唇轻启,无声散出叹息,疲倦又厌烦。
黎知鸢斩尽杀绝做得果断,后面的登位之事便也无甚阻碍,从她当日重新站上金銮大殿到她彻底坐在那张至尊宝座上,前前后后总共不过才几个月。
而那日在将军府院中怒而离去后,一直到她坐上皇位平息动乱,黎知鸢也未曾再来看过祁清和。
只不过这将军府四周暗中监守着的修士愈多了些,其中不乏合体期以上的人。
修真界的时间不值钱,一晃之间院中枝叶尽数凋零落下,屋檐上覆上了层层霜雪。
长公主悄然孤身踏进院中时一眼便瞧见了倚在窗边垂眸看著书籍的人,她竟是没有佩戴青铜面具,那张精致艳绝的脸就暴露在她的眼下,自这个位置看去,只能瞧见半张侧颜,眉间神色淡淡,如雪中冷玉,叫人心中止不住地升了爱怜,却又被寒意刺痛止步不前。
黎知鸢本以为她的小将军纵然一时再怨恨于她,可先前分明是那般喜欢自己,也终究会来寻一寻她。
只要祁清和来见一见她,即便一字也不说,她都是欢喜的,她都愿意捧着小将军与她一同坐上金銮殿的宝座。
然而等了一日又一日,狠心无情的小将军没等到,却是她自己先忍不住想来见秦观南。
许是黎知鸢的目光太过明显,坐于窗边的人眉心轻蹙,将目光从书中移开,抬眸望向了女人所站之地。
那一瞬,黎知鸢的唇角动了动,下意识想要露出抹笑来。
可是她却又无比清晰地看见了小将军眉心愈发紧蹙起的痕迹与眸中浮上的冷意,于是那唇角便僵硬在了那里,泛起的笑意顷刻间消散。
黎知鸢在一片死寂中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她也不知那时的自己为何能用如此平静又从容的声音威胁秦观南:与我回宫,否则我便杀了你府上之人。
矜傲得一如既往。
秦观南将府中的侍仆散了大半,却仍有一些自愿留来下的人。
她不知不觉地脱口说出了这句话,却又在下一刻猛然惊醒清明。
黎知鸢来此前并不是想要这样威胁秦观南的,她甚至是只想瞧一瞧小将军在做什么。
可祁清和眉宇间的冷霜与厌恶在一瞬刺痛了她的眼睛,轻而易举地将她所有的打算尽数击碎,让黎知鸢近乎于是心中赌气故意般说出这种话来。
话已出口,女将定定地望着她,神色也彻底森寒下去。
但出乎黎知鸢意料的是,在经过漫长的沉默后,她孤傲的小将军竟是为了几个府上的侍仆朝着她低了头,那双好看又潋滟的桃花眸微微敛起,让她再不能看清其中色彩与光亮。
屋檐上的积雪在寒风中洒落了些。
她的小将军垂眸阖了书,缓缓站了起来,身形单薄又清瘦,无端显出几分落寞与沉寂。黎知鸢心中一疼,着实后悔不已,想要过去抱一抱她,与她认错道歉、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然而她又估错了自己的劣性和对小将军的渴望。
心疼与后悔最终也不曾抵过想要将小将军拥入怀中的欲望。
于是长公主顿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将军从屋中走出,却一字未发,只对着小将军迫切又贪婪地伸出了手。
最终,冷玉入怀。
其上寒意刺得黎知鸢身子微颤,又咬牙死死攥着,如何也不肯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和儿:妈的,自己送上门来,老子不近距离虐死你就算我输。感谢在20210911 02:06:42~20210912 23:5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9章 无心刃
南南。
黎知鸢余光中一直默默注视着身旁安静垂着眸的小将军,往日里的沉稳早已不知被丢到了何处去,此时袖中指尖略显不安地摩挲了下,悄然伸去握住了小将军的手,终究是没忍住低低唤了声。
她放下身段,看着小将军面无表情的脸庞,心中泛苦,唇瓣微张,声音便是一片沙哑。
你理理我好不好?
祁清和罔若未闻般看着自己的指尖,神色没有半分变化,眉目间似笼了层厚厚的雪雾,远看淡漠而万事不入眼中,近看冰冷得叫人血骨也冻凝在了一起。
黎知鸢定定地打量着她,眼眶蓦然一酸,抿唇不再言语,只用双手握住她的指尖,却如何也无法将自己的温度传去、将之捂热,反倒是长公主自己被其上寒意冻得心中近乎要打颤。
小将军的手分明不是这般冷的。
长公主在心中模模糊糊地想着,她还记得那段短暂又美好的失忆时光中,秦观南偶尔也会带着她出去逛一逛京都的各色长街。那时,小将军担心会把她弄丢、让其他人发现她帷帽下的脸,就每次都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闷不吭声地为她挡去街上挤来的人流,然后带着她一同回将军府休憩。
那时牵着她的手,纤细温暖,像个小小的散着热气的太阳,何曾有如此寒意?
黎知鸢垂着头,固执地捂着这块冷玉。
将军府离皇宫不算远,很快便到了。
长公主先行下了马车,随后抬起凤眸朝着车上看去,有些期许地对着里面慢慢撩开帘子的女将伸出了指尖,希望那只素白的手能落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然而事与愿违,祁清和连看也没看她的手,干脆利落地从车上跳下落地,淡淡拂了拂自己的衣袖,侧身避开了僵硬在半空中的指尖。
周边宫人惊惧垂下眼眸,不敢去看这位脾性狠厉无情的新帝会如何反应。
他们本以为被如此拂下面子,女帝应是要发怒的。
可结果与他们所想的大相径庭,传入他们耳中的竟是女帝仿若隐忍讨好一般的含着些笑意的轻轻询问声。
南南是不是累了?我记得此时该是要休憩一会儿的,不如我们回殿中去吃盏茶、再用些果子,好不好?
女将的作息极为规律,如今已是下午,她一般都在会看过半天的书籍后休憩喝茶或是起身出屋透气。
黎知鸢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仍旧有些不死心地凑过去悄悄捉住她的指尖放在自己掌心中暖着,此时也不管那点被落下的面子,满眼中都只余了小将军的眉目,渴望从中找到哪怕一分的回应。
这次,祁清和终于侧眸斜了她一眼,突然勾唇展眉笑了。
霜雪层层消融,桃花眸中潋滟绮丽得叫人心悸。
黎知鸢一怔,尚不等她瞳孔里也随之不觉溢出点点柔软的光亮来,她就瞧见面前的小将军勾着唇讽刺地笑问她:倘若我说不好,陛下是否也要将我杀了?
长公主嘴角绽了一半的笑意便那般顿住了,仿佛一时间有些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般呆愣地看着祁清和。
应是有些滑稽,叫厌恶她厌恶得连瞧她一眼都不愿的女将眉梢边都染了些刺人心窝的柔和。
黎知鸢该是恼怒生气的,气她曲解误会自己的意思,气她连正眼都不给一个,亦气她如此踩着自己的脸面嘲弄
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小将军今日给她的第一个笑容上时,她甚至都下意识地刻意忽略去了其中溢满的嘲讽厌恶之意,如同历史上数不清的昏庸之君一样甘愿拜倒在爱人面前,再不敢威胁什么,只含着些微不可觉的委屈,呐呐为自己苍白地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