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1 / 2)

迷迷糊糊中,她仿若听见了一声极淡极轻的叹息声,含着太多她所不能理解的复杂情绪。

你且信我,便是拼尽性命,我自为你寻来舍利果、护你周全。

珍爱怜惜的吻落于掌心之中,高傲的女魔垂下头颅,温顺地舔舐着女人手中的血痕。

在那一刻,女魔如同一只被驯服家养了的野兽一般无害。

然而下一秒,祁清和的意识彻底消散之前,她眼睫微颤,又蓦然听见了一句清晰含笑的声音。

女魔以一种近乎要将她揉入血骨般的姿势紧拥着她,凤眸微眯,肆无忌惮地露出了魔族的贪婪与狡诈:如此,便算是禾儿应下我的条件了。

等我们回到魔宫中,便立即成婚。

也省得夜长梦多。

祁清和:

妈的,强买强卖。

女人胸口一堵,意识中却又再次涌上一阵晕厥浪潮,送她彻底进入昏睡,再没力气反驳拒绝。

女魔垂眸静静地专注地看着她的脸颊,指腹自她眼尾处被划伤的一小道疤痕上轻柔抚过,眼神中是有些疯癫的温柔爱恋。

她手腕轻动,一把细长古剑赫然出现在白皙纤细的指尖之中。

剑身于汹涌而出的魔气中轻颤而鸣,啼吟不止。

舍利果林里荧光闪烁,银白的混沌气体漂浮在林中四处,当浑身染血的女魔撑着长剑小心紧拥着怀中女人踏入这片舍利林时,此片树木上裹着上古灵气的果子陡然开始轻轻摇曳晃动,尽数以着一种几乎要脱离枝干的动作朝着女魔怀中之人的方向偏去。

虞九笙垂眸抿唇咽下喉中不断翻涌上来的腥甜液体,嘴角却仍有些许血红流出。她有一只手腕上是被庞然重物碾碎般的可怖淤青,指尖无力下垂,但手臂却分毫没有松懈、拼劲全力环绕护住怀中昏睡着的人,锋利的眉梢边溢着些遮掩不住的杀意,目光凌厉地扫视过此间林叶,却见正中央的一圈舍利树上流淌下一道如河流般的银光缓缓飘向她小心守护着的人。

有几缕细流不知不觉地缠绕上祁清和的手腕,却不再有下一步动作,只仿若在向虞九笙示意着什么一般停顿于她们的四周,用温和的气息蕴养着她们身上的伤痕。

女魔目光一凝,长久地定定打量着这些诡异的看似毫无恶意的气体,眉心微动,沉默半晌之后,终是缓慢而不甘地松开了自己环绕着女人的指尖,任由这些细流缠住祁清和的四肢,将女人昏睡去的脸颊都映衬得分外虚幻而不似人间之容。

白发垂落漂浮在半空中,女人的躯体被这些灵光托着,轻柔送至了最中央的那棵巨大的舍利果树木上。

刹那间,此间白光大作,宛如等待许久的他世之境终于迎来了离别许久的主人,每一寸都在重新焕发生机。

当那些刺目的极光射入瞳孔中时,虞九笙的眼睛有一瞬的失明和恍惚,周边银白雾气缭绕变幻,化作一张张鲜活的动景映入她的脑海之中。

这一觉,祁清和睡得很沉。

她做了一个不算太长的梦境,其中之人皆似曾相识,却都是第一次显露出清晰的面容,一举一动,都如同猛然活了过来。

她赫然存立于画卷之中,随着曾经被安排好的人生路线如被提线般顺着命运的轨迹一步步朝着充溢着迷雾而望不清方向的未来走去。

那时的她,名为青禾,是一个败落的医药世家的幼女,双亲皆亡,仅剩年迈且修为低下的祖父带着她居住在一处小村落的后山上躲避仇敌,修炼医术。

生死轮回、阴阳旋转皆是不可违逆之事。祖父的医药天赋平庸,修炼上亦是寸步难进,在她尚且年幼的时候便撒手离开了人世间,死后久久无法瞑目,唇瓣轻张不阖,似有万千言语想要对着族中仅存的幼童嘱咐。

可想说之话太多,落至唇边时却又不禁踟蹰犹豫起来,直至最后气绝,素来坚毅平和却绝不软弱的老人满目浑浊水光,颤抖着指尖一遍复一遍地自幼童的脸颊上滑过,气息越发急促起来,古怪的音节断断续续,竟是连一个完整的字也未能拼凑出来。

他的一生,正直又古板、庸碌而无能,天降的资质限制了他所有的抱负。他护不住自己祖上传承下来的医药基业,也护不住自己疼爱的妻儿,最终竟连守着唯一的孙女长大这样细小的愿望都未能实现。

一旦他撒手逝去,天地间仅留下这一个小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被他教养得如此心性纯良、志为济世的青禾又该如何面对这样看似宁静美好实则残酷食人的修真界?

历经风雨的老人不敢深想,只望着满目伤心而迷惘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心中如被刀割,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仍沉陷在忧虑和疼惜之中,合不上眼。

可能那时候丧失了意识的老人还曾怀有侥幸与期许,盼望着这个人世能稍稍善待他唯一的疼爱备至的小孙女。

然而,他的这些担忧最终还是一个一个地成为了现实。

年幼而失去所有亲人的孩子幸运地得到了山下村落中居民的照顾,日子虽磕磕绊绊,倒也尚且稳当地过了下去。

自小接受过旁人善待的孩子一日日长大,容貌娇俏柔美,性格温良腼腆,胸怀回春之愿,于医术上的天赋简直是父辈之和。她常常义诊于村落之中,借此磨炼自己的医术,与山下村民们互帮互助着过日子。

这样的生活虽然平淡,却也算是安乐。偶尔有些地痞流氓仗着修为高她一点妄图来占便宜的,也都有惊无险地被路过的镇上居民给拦下来了。

但是,世事不尽人意,意外和灾难在青禾的生命中总是先一步地来临。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群盗匪将她仅有的些许慰藉都尽数毁了。

那几日,村落中血流成河,一张张熟悉亲切的脸庞狰狞惨死倒于地上,而手提利刃的横匪则狞笑践踏着这些死不瞑目的尸体,抓着恨红了眼睛持着匕首企图从后袭击的小姑娘的头发,将她的头颅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砸在泥墙之上。

每一下都砸得鲜血四溅、皮肉模糊,从未受过的剧痛刺得小姑娘的眼眶瞬间通红。她一直过得清贫,却未曾被这般欺辱过。此时紧紧咬着牙隐忍着咽喉中的哭泣声,素来明亮如星辰的眸子里倒映着那些帮扶着她将一个又一个日子熬过去的村民们此时已冰冷凉透了的尸体,神色便于不经意间覆上了层雾霾。

当这场毫无悬念的碾压式地折磨被玩腻之时,紧紧攥着她头发的手猛然松开,将小姑娘的身体如扔置垃圾般砸落地面。

额头上已血肉模糊,猛烈的撞击和愈来愈剧烈的疼痛让她下意识蜷缩了些许,挣扎着抬起手腕想要掩住已疼得快要麻木的额头。

可这样的动作反倒是提醒了暴徒,叫他们大笑地抬足狠狠踏下,正对着那素白纤细的手腕。

咔嚓。

青禾的脸庞因痛苦而骤然扭曲了一瞬,她的眼前都被鲜血打湿,此时睁大了眸子拼命想要将自己的手从匪徒的脚下挣扎出来,却如蚍蜉撼树,只叫匪徒深觉有趣,用着脚尖一点点碾着近乎碎裂的手腕,玩味地笑问她:听说你还是这儿远近有名的小神医?

我倒想看看,没了一只手,你是否还能救人?

他声如毒蛇嘶哑,响彻姑娘的耳际,成为这一世挥之不去的阴影。

连自己都救不了的废物,如今断了一只手也不可惜,且看日后谁敢来找你医治?

医修的手与剑修的手一样,都是重逾生命的东西。

废了一只手,等于断送此生前途,比起直接杀死一个人更为诛心。

那一刻,生来温柔良善、从未生过害人之心的小医修匍匐在地挣扎着仰头对上了那匪徒不怀好意的看笑话般的眼神,第一次露出了兼具不甘和不可置信的怨恨的目光。

这是她人生真正的第一堂课,由这群匪徒来上,斩断了她所有的软肋和牵绊,撕破了原本铺于眼前的隔绝世间丑恶的遮羞布。让她从此刻明白,这个世上,除了那些愿意默默散发好心帮扶于弱者的人,亦有这些以折磨弱者、看着旁人痛苦为乐的暴徒。

匪徒们为了看笑话,或者说觉得比起一刀了断,以断手存活于这个世上对于小医修来说才更为痛苦,所以他们竟然还放过了那个已经被疼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姑娘,提着长刀哼着诡异的曲调,大摇大摆地进入各家挂搜走了所有财产。

临走时,一个稍矮些的匪徒扛着长刀回头瞥了眼,正瞧见了那个浑身脏血匍匐于一群尸体中尚存气息的小姑娘,便嬉笑着走过去踹了她一脚,有些不屑地啧声啐了口:贱骨头。

何必自找麻烦,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活该。

姑娘的一只手瘫软着以一种骇人的弧度扭曲着,另一只手微微动了动,指甲中已被填满了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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