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就这样吧。人力有时而尽。
——
其后,吕林兰和东方以巧二人,就集中火力,消灭美食了。
隔壁包厢的确没下隔音罩,但传过来的,基本上都是些废话——无非就是中二少年发父母的牢骚。
等吕林兰、东方以巧二人吃得差不多了,那边的牢骚依然热火朝天。
吕林兰叫伙计结账。
结账之后,就该往外走。
路过隔壁包厢的时候,吕林兰一掌就把门劈开了。
门,自然是酒楼的门。门上的禁制,也是酒楼的禁制。由于是经营场所,那上面的禁制不可能高级,必须让低修为的服务人员也能打开。
不过呢,正因为吕林兰劈开的是酒楼的包厢门,到底是在挑衅酒楼,还是在挑衅包厢里面的客人,还是两说,
所以一时之间,走在前面的伙计,走在后面的东方以巧,还有包厢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全部都在静待吕林兰的下一步动作。
——
“什么人嘛!受那么一点苦,就牢骚个不停!老娘吃个饭,耳朵都快被塞满了!”
哦?原来挑衅的,是包厢内的客人。
“真是不知死活!”
包厢里,连同那个粗心大意的马大哈在内,共有四人。这是其中一人的声音。
吕林兰干脆走了进去:“解释一下,为什么说我不知死活。”
语气虽然缓和,但金丹面对元婴,没有尊称,表明双方依然是对立的关系。
“嘿,你一个金丹,带一个练气,面对我们四个元婴,还敢口出狂言!你这不叫不知死活,那什么才叫不知死活?”前面说话之人回答。
这人回答的时候,仍然是坐着的。仍然坐着,等于是在端架子,表示“我并没把你放在眼里”。但在吕林兰眼里,却看出这人并没发怒。
“你错了!”吕林兰先来个归纳性的、猛的,后面再逐步解释,“修为不及,只代表打不过你们。但我又没有讲打讲杀,我讲的是道理。而道理,却是跟修为没有关系的。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们不讲道理吧?”
这种以“错”、“你错了”开头的说话方式,在两种场合常见。一是和平盛世的辩论赛中。二是那些选手,和看了辩论赛的理工男,在跟女朋友(说完之后就变成前女友)说话的时候。
——
前面说“不知死活”的那个人顿时哑口,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个时候,那个粗心大意的马大哈说话了:“这么说来,你受过更大的苦?”
吕林兰不答这句,而是另起一行,问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为什么?”马大哈给面子地跟了一句。
“我是逃婚出来的!”
“逃婚?”这个是很有意思的事。以前总在话本里看见,总算见到一个活的了。
见吕林兰点头,另外一人问:“想必你的父母,是要把你嫁给一个穷人了?”其实应该正常询问:你父母想把你嫁给什么人。这样才是中性的。
“错!”吕林兰说,“对方是一个中等门派的掌门。”
修仙世界衡量人的标准很简单,第一是修为,第二是地位。修为,代表什么就不说了。地位,则代表下一步的修为。比如,如果是个一般散修,修为增长多半较慢。
另一个人插言问道:“对方长得难看,还是身体有残疾?”
吕林兰回答:“鼻直口方,玉树临风,就跟各位一样。”
这句“就跟各位一样”,让在座四人的脸,都黑了一下。
“那……到底是为什么要逃婚呢?”这是马大哈问的。其实他是代表了另外三人问的,因为四人都想知道。
吕林兰手一招,把东方以巧唤了进去:“就因为她。”
女女!
一人感叹:“原来如此!”另一人感叹:“原来如彼!”
另一人就说:“到底是此还是彼,还是直接是彼此?”
——
“小姑娘,你可能输了。”马大哈站了起来,向外面说,“伙计,添两个座!”然后马大哈说:“要说这世间的苦,真是多种多样,数之不尽。但是,有些苦可以比较,比如,被针刺的苦,比不上被刀砍的苦;但有些却不能比较,比如,被父亲嫌弃的苦,与被母亲嫌弃的苦。小姑娘,可是这样的道理?”
“你说得没错,接着往下说!”吕林兰很给面子。
“好!”马大哈说,“你的苦,是被逼婚。而我们几个的苦,你可能已经知道,是被父母嫌弃。你刚才说我们受那么一点苦,就牢骚个不停。也就是说,你认为,被逼婚的苦,胜过被父母嫌弃的苦了,对不对?”
“你的话很不准确,”吕林兰说,“我说的被逼婚,是女人被逼婚。你说的被逼婚,心里想的却是男人被逼婚。你将心比心的想象了一下,觉得被逼婚并不严重,那只是因为你是男的。你还得把自己想象成女的,再加上被逼婚的事,你才会真正知道其中的苦。”
“好吧,既然小姑娘你坚持,那我不如直接认输好了,”马大哈话锋一转,“但是,就算你被逼婚的苦,远胜我们被父母嫌弃的苦,但你们已经逃出来了呀。苦难再深重,也成了过去。而我们,却是逃不出去的。今后还有漫长的日子等待着我们呢。”
很显然,马大哈所谓的认输,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认输。
——
吕林兰说:“老实说,哪怕被父母逼婚了,我也认为是我自己的原因,”这个原因,是已经摆给四人看了的,那就是女女,“我一直不相信父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不如,你说件具体的事情出来给我听听。只说一件就够了。”
马大哈想了想说:“好吧,我说一件。我父亲,在炼器方面,是有很高成就的。他有我这个孩子,也收了一些徒弟。刚开始的几十年,我学炼器,并不比他那些徒弟差。但后来,他教我的时候,总是简单粗暴,教另外几个徒弟的时候,则耐心细致。慢慢地,我的水平就比不上那几个徒弟了。
“最近发生一件事。就是我父亲,他毕生心血写就的一本《炼宝录》,竟然不留副本,直接传给了他的一个徒弟。不传给我,我理解,我水平不够嘛。但他是我父亲,总得给我留下希望吧。比如设个什么机关,一定要水平达到某种程度才能打开。就算我一辈子都不行,今后还有我的儿子呢?
“你说,他这样的举动是不是特别让人寒心?”
——
吕林兰并没反对,直接点头,说:“的确特别让人寒心。但是这寒心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他是你的亲生父亲。我想,当年你母亲带着你嫁给他的时候,很有可能没有……”
“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马大哈立即打断。
“哦?”吕林兰想想又问,“那你后妈平时对你怎么样呢?”
“那也是我的亲生母亲!”马大哈再次打断。
“两边都是亲生的?”吕林兰倒吸一口寒气,“这太不可思议了。话说,每一个人,开始记事,总得在两三岁之后。并且成年之后回想,两三岁的事情,也就只是记得几个片断。你又是怎么确认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的呢?”
“这个……还需要确认吗?”这回,马大哈没有那么坚定了。
吕林兰说:“正常情况下,当然不需要确认。但你的父母对你的态度,根本不像是亲生的。所以,除非你经过确认,否则今后不能再用刚才那种坚定的语气说他们是亲生的了。”
马大哈顿时有些迷茫。
吕林兰问:“我问你,你们家,除了你和你父母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多了,有许多佣人。”马大哈回答。
吕林兰又问:“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情况。就是几个佣人在一起说话,说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你突然出现了,然后他们马上就不说了。你问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他们就找些借口,说些无关紧要的事。而那些事,根本就不可能说得热火朝天!”
马大哈还没回答,另外一个人立即接话了:“哎,这种事,我在我们家常常遇到。”
“你呢?”吕林兰再问马大哈。因为马大哈才是吕林兰的目标。
“是的,我经常遇到,”马大哈抬头,问另外两人,“你们两个,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结果那两人也表示遇到过。
吕林兰说:“真相很简单。就是他们说的事情,谁都可以知道,就你不可以知道。所以只要发现你在附近,他们立刻住口不说。你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马大哈疑惑地问:“那,你能猜得出,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吗?”
“自然是你怎么来的事了,”吕林兰说,“不是指你怎么来到这个世界,而是指你怎么来到这个家庭。有可能是别人送给你父母的;也有可能是你父母向外买的;不过,依我的猜想,最大的可能,你是你父母捡来的!”
听了此言,马大哈脸色顿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