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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迁十二年,五月二十三日。
今天我又去边界玩了,回来被娘批了一顿。
我知道她是害怕我出危险,但是我还是被骂得不服气,然后我就问她:
“难道世界只有这么大吗?”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支支吾吾地没话说了,翻来覆去总是那句话:
“…等灵武老祖打败了魔头,我们就能回去了……”
唉,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真没意思。
…………
世迁十二年,九月二日。
今天我去测灵根了——是双灵根,水土灵根。
怎么不是天灵根呢,有点失望。
…………
世迁十二年,十月十五日。
……怎么回事,已经修炼一个月了还是没有引气入体成功,是我资质太愚钝了吗?
好像不是,大家都这么慢——但是长辈们说引气入体这一步应该很快才对啊?
我们老师看得直摇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
世迁十六年,二月四日。
大冬天的,一早就有人在屋外大声说话。真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哎,我一听,居然是我爸在和刘叔叔吵架呢。
“老祖已经殒落了!现如今灵气越来越稀薄就是铁证……”
“……不,灵武老祖是大乘修士,他不会那么轻易死的……总有一天,他会战胜魔头,让我们重回故土……”
“老宁……十六年了。”
其实吧,我同意刘叔叔的看法——距离灵武老祖上一次出面已有十六年之久,中间什么动静也没有,这明摆着就是出事了啊。不过灵瀚宗里好些修士对老祖滤镜太厚,坚信他只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再等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好的,继续睡我的回笼觉去了。
…………
世迁二十年,一月十八日。
这几天死了好多人。
那些该死的畜牲!竟然主动进攻来吃人了。今天方师叔他们暂时把兽潮退下去了,那明天呢、后天呢——虽然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但我还是能从他们疲惫的眼神中看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
马上又得去山门那边执勤了,如果我不幸身亡的话,这就是我最后的遗书了吧:
…………
二十年前,群魔侵袭、天下大乱。灵瀚宗灵武老祖不忍生灵涂炭,以大乘境界的造化神通将灵瀚宗整片土地扭曲成一方小世界,将难民和灵瀚宗修为低下的弟子纳入其中,并立下誓言,承诺一朝胜利后将使其重返故土。
如是,人们以世迁为年号纪年,已有二十年之久。
老祖已死,灵气衰微,兽潮涌动,人心惶惶……
…………
世迁二十年,三月二日。
大家都失去希望了——竟然有人直接往边界上撞,毫无疑问,他被空间乱流割成了碎片,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就人没了。
明明书上说边界外就是危险的空间乱流,断然没有回到外界的可能性啊。
老刘也走了,怎么拉都拉不住。
我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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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迁二十年,三月十六日。
宁允,振作起来!
有朝一日,一定要找到回家的那条路!
目标:一年内通读藏书阁内传送阵相关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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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迁二十年,六月七日。
赵老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专精阵法的天才。
——拜他为师绝对是我不会后悔的选择。
但是作业里布阵需要的材料到底要去哪里找啊?伤脑筋。
…………
世迁二十年,八月三日。
最近又来了一波规模较小的兽潮,人员伤亡情况还好,但是耕地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看来今年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
世迁二十年,九月二十二日。
今天我问师父他一直在忙的那个传送阵怎么样了,师父没好气地说“还差得远呢”,然后冲着我输出了一通要攻克的技术难关。
材料、定位、连通……我们面对的是一道史无前例的难题,原本简单的每个环节在大乘境界的造化神通下都变得复杂晦涩起来——如果说普通传送阵是在地上开一条平面通道的话,那我们要建的就是一条连通天地的立体通道。不仅要考虑平行距离,还得考虑垂直距离,最糟糕的还是我们根本无从得知这里与目的地的坐标。
“什么天才?我就是个只会穷举的蠢材罢了!”
师父这话我听了以后挺受打击的。
如果连师父都做不到的话,又有谁有信心说传送阵一定能建成功呢?
…………
世迁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 ' ')('师父的传送阵建好了!明天就可以正式测试了!
之前也有别人建了传送阵,但一测试不是人没了就是没反应——没有一个能使人来回自如的。至于那些参与测试的人则一去不复返了,大抵是死在了空间乱流中吧。
“会成功的吧?”师父直愣愣地盯着那个阵如此说,不知道是在问我还是问他自己。
“会的。”
我有预感,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旁人虽然也有精于阵法的,但最长于此道的果然还是师父吧。
材料,是我和师父一起收集的;定位,定的是灵瀚宗战时旧址的一个废弃传送阵;连通,师父一日日勾勒出的阵纹我都看在眼里……
错不了。
…………
世迁二十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失败了。
失败了。
失败了。
…………
世迁二十一年,一月一日。
是新年啊,我又长了一岁。
我依旧想不通——想不通那个传送阵是哪儿出了问题。
这次事件后很多人都大受打击,更有甚者说建传送阵是根本行不通的。
“听说了没?赵老也失败了!这都过去四天了人还没回来呢。”
“肯定已经死了吧。要我说这方法根本行不通……”
类似这种话我已经听烦了,为什么会这样。
…………
世迁二十一年,一月二日。
今天我去找师父了,一进去看见他在捣鼓下一个传送阵。
我们还能成功吗?我情不自禁地问他。
师父挂着黑眼圈停下手中的工,扭头用他没什么神采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我说:
“笨小子……你记住,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如果我不行,还有我那些老朋友;如果我们都不行,还有我们的徒弟……”
“你作为我的徒弟可不准因为失败就轻言放弃,否则我赵坤死不瞑目!”
说完以后师父就继续捣鼓去了,那么我想我也该继续努力了。
…………
世迁二十二年,六月五日。
坐标、坐标……应该用什么形式来表现呢……
…………
世迁二十九年,八月十八日。
师父逝世了。
我和他还活着的老朋友们一起把他葬在了西山——他平日最喜欢坐在那里看日落。
埋土的时候我又想起他平时在藤椅上抖着胡须看书的样子,还有琢磨阵纹时那副纠结的神情,以及训斥我的时候那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他年事已高,自知时日无多,于是早早将希望寄托于我。
盖好土、立上碑,然后背上他的遗愿前行——
毕竟我能比过师父的也只有时间了。
…………
世迁三十年,一月二十五日。
第一次亲手启动灵瀚宗的防御系统,感觉很新奇……
我得做个笔记,这个防御系统还挺厉害的,防御兽潮也能起到不错的效果吧。
…………
…………
世迁三十三年,五月三日。
准备第一次传送阵测试,参与者已经选好了,万事俱备。
…………
世迁三十三年,五月四日。
失败了,那个人没能回来。
我是杀人凶手,却还能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这是“必要的牺牲”吗?
师父和其他前辈们当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
世迁三十四年,二月十六日。
第二次传送阵测试预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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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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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十一次、第十二次……
失败、失败、失败……失败、失败……
身边熟悉的人渐渐离去,我究竟是在寻找生路还是在亲手葬送他人的生命?
——你是一个卑劣的刽子手。
心口闷闷地痛,也许我的心早就被剖开了,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
“老宁你有什么想要的吗,等我回来了给你顺路捎上。”
“别那么苦大仇深的,放轻松,你看我这个亲身参与测试的看上去都比你乐观多了。”
“如果这次也失败了,那也是必要的牺牲,没有人会怪你的。尽管大胆地去探究吧,大家都需要你。”
“我已经老了,没什么活头了,还不如为你们这些年轻孩子去探探路呢,哈哈。”
“我们终会胜利、重归于天地。”
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老陈、一位素不相识的师姐、一位生性豁达的师叔、一个寿元将至的老者、从小教我们修行的老师……他们的面容时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过往的
', ' ')('一幕幕清晰地在我眼中闪烁着、不曾远去。
我真残忍。
…………
……第二十七次…第三十三次……第四十二次、第四十三次……第四十九次——
这一定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条生路!不会错的!
驱动力好像不太足,得去找王老他们商量商量去……
…………
世迁七十四年,六月六日。
今天把大家召在一起开了个会,情况乐观又不乐观:大多数人检查过后都认为我这次的方向是对的,但糟糕的是传送阵的驱动力问题比我想得还要严重——也许这就是跨越空间乱流需要付出的代价。王老大致估算了一下,需要的灵力就算把在座的各位加起来也不够填的,但是灵力不足的话传送阵就无法启动。
这里的灵气在日渐衰竭。小宁,你打算怎么办?
王老算完了以后看着我没再说话,我从他的眼神中隐隐读出了这句话。
都散了吧,都散了吧——
有几个人这么说着,离开了厅堂。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也走出去,颤颤悠悠地溜达到西山上的墓碑旁。
…………
世迁七十四年,六月九日。
我来到这里,我小时候学习时待的教室里。
我已经老了,死气萦绕在我的骨肉间,不知道何时就会将我吞没,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似乎也遥不可及了。
最后,我在第四十九个传送阵下布下一个聚灵阵,权当是死前的最后一点盼望。
何年、何月、何日、何人。
——归宁散人。
老刘老陈他们一直说“归宁散人”这个道号听起来就很帅,老是撺掇我什么时候用用。我想“建成跨越空间乱流的传送阵”大概算是很有排面的一件事吧,配得上“归宁散人”这个名号。
老宁、宁允、归宁散人、我。
总有一天,这个传送阵会通向彼方吧,只是不知道何年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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