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里隐隐闪出了期待的亮光。
然而须臾,却见龙主越海沉默了片刻,西葫芦闻声大涨,就在邹娥皇以为他要憋出来什么大招的时候,却见那银龙虚晃一招,冰冷的寒息轰隆隆地向她喷涌过来,就在她极速躲避的当口——
越海,跑了。
作为一个大乘期,用天赋神通破开虚空,跑了。
邹娥皇:“...”
追么?怎么追。
她缓缓吐出了口气,脚尖慢慢点地,落到了地上。
方舟之上,左面是略显有几分狼狈的尹月红着耳朵哼了一声,右面是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但面无表情的青度。
尹月:“邹娥皇!你、你、你!谁是你挚友!”
青度:“幻海天秘境十五年后开启,师伯可以开始作为带队长老准备准备去了。”
邹娥皇连连摇头后退,结果裤脚忽然被人抓住。
她低头,只看见那几乎要焊在某人脸上的傩面,此刻被风吹的轻轻一动,露出了一张如清水芙蓉般的面庞,悬而未落的泪珠停滞在那狭长的眼睫上,貌如当年分毫未变的小公子,哭声哽咽。
一字一句。
谢霖:“找到你了,你这个、骗子!”
骗子?
骗了什么?感情吗?
邹娥皇一个恍惚,竟说:“百年不见,一点儿个子也不肯长地么?”
谢霖:…
谢霖“哇”地一声,泪就从珠子变成了两条水柱流下。
尹月神情古怪地勾住邹娥皇的肩。
这位蓝颜知己遍天下的七彩阁阁主,了然大悟地在邹娥皇耳边闷笑说:“铁树开花?我说你当初不喜欢你大师兄,原来是好这口啊?”
邹娥皇啊了一声,却是在想。
都什么跟什么,怎么还有她大师兄的事。
然后下一秒呼吸一滞,面容肃立地转身问尹月,“尹月,你可曾听过,没有灵根的人,生出了灵脉?”
灵脉虽是修士在某个阶段突然形成的,但是也要建立在灵根的基础上。
尹月停住了笑,双眸微微眯起,打量了邹娥皇片刻,问:“啊,你竟生出了剑脉吗?”
邹娥皇说是。
尹月说:“邹娥皇,你要回去问一问你师父。”
这位顶天立地的大女子顿了顿,“你曾和我说过,你非本世之人,所以星盘一类的沾染因果的自生法宝,你天生都无法拥有。后来我有一次,偶然想到了一件事,邹娥皇,你无法修炼,是不是因为你还没有被这个世界接纳。”
“现在,你心上生了剑脉,是不是证明天道开始承认你了?”
……
莲花印记,圣人慈悲。
然而,在这世上还没有一个叫何言知的圣人之前,莲花印记,其实是叫鬼台。
那是一段来源于民间的神话传说,他们说很久之前有个小仙人,出生就有大本领,搅弄东海风云,后来借莲台重塑肉身。
演变到后来,莲花就成了死而复生的象征。
于是偏僻的乡野里,总有这样的杂谈:眉生莲花印,阎罗不留人。
何言知直到现在,也没见过和他一样的人。
但他知道,这个传说是真的。
慈悲清白的莲花印,其实是沾染着地府气息的鬼台。
何言知慢慢眨了眨眼,他把自己浑身上下都裹上了厚厚的狐裘,可在艳阳天里,竟还是觉得冷。
冷、好冷。
他好像无时无刻都活在那一场大雪里,襁褓里的婴儿从嘶声力竭到喘气都变得费力,却还是被人抛下,永久地留在了那场雪里。
那个时候,何言知想,他应当就已经是死过一次了。
被老乞丐捡回去的时候,他就应当只是重返阳间的鬼魂了。
所以他生来就比旁人要多了几分的迟钝。
他不懂老乞丐为何最后一口气还是纠结于前朝旧事,他不懂老乞丐为何被别人陷害了就要一直耿耿于怀而不是把当下过好。
他不懂天下大旱,为何高官厚禄者不必死,黎民百姓要伏尸万里。
他最不明白的是,为何仙人就要高高在上,为何凡人就要卑躬屈膝、极尽谄媚?
他不懂的。
所问无言不知的那位圣人,其实一开始就不明白,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活着。
就像是蓬莱道祖百年开山论道,一定要问的那个伪命题:我辈修士,到底是为何求仙!
如果要何言知来回答,他求仙一开始,只是想走出去。
走出不死的命运。
如果凡人之身求死不得,那么修士呢?
而后来...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惜命的呢?
以至于,他为了这条命,骗了一个姑娘。
那是在他发现,他能改变脚下这片土地开始。
他遇到了周平。
死了媳妇的放牛娃,在那天夜里找他席地而谈。
周平对他说:“何言知,我没念过书,但我知道老乞丐教过你,他教过你的,在大夏前面还有大商...那些狗东西不是一开始就在那个位置,他们的先辈就是他们最瞧不起的泥巴汉,而现在,他们忘了本,咱们得教一教他们——”
那个皮肤黧黑的庄稼人,眼里冒出了簇簇火光,在漆黑平静的乡野里,在烛光微弱的草屋里。
“我知道你和别人都不一样,何言知。”
周平声音有些颤抖。
“只有你读过书,这片地上,只有你读过书。”
“读书者,当遇明主。”
周平声音慢慢地平复了下来:“我就是你的明主。”
何言知忘记了自己怎么回答周平的了。
他只是那个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胸口原来还有一团火气。
为什么被丢下的人是他,为什么死的人是老乞丐!
为什么仙凡有别?
为什么这世上人和人之间,比人和狗之间的差别还大!
如果这样,如果这个世界这样。
那为什么芸芸众生还要费劲心思,在祖辈们延续千年的土地上,走着那周而复始的路!
难道忙忙碌碌活这一辈子,只是为了活着吗?
苍天赐予他的莲花印记,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戏弄么?
“老祖——”
吱呀一声,屋门推开,怯生生的何富贵垂头走进来。
“接任大典要开始了,您要出席么?”
谁能想到,他们何家折了一个合道何春生,但是迎回来了一个大乘境圣人。
那日,在使用真字诀后的何言知,眉目慈悲,手心飞出星盘,然后对着当时的何家家主何渡轻轻说:“没能留住她,你不称职。”
“该认罪。”
那日最后,何富贵只记得半米内都是炸开的血雾,吓得他腿缝留下了腥黄的尿渍,然后就听见那圣人笑了声,拿杀人的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和道:“孩子现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