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世界中竟完全没有提过密州妖族十四盟勾结这件事。
青度没问邹娥皇为什么这么笃定容有衡还活着,甚至就在密州。她只是说:“师伯,蓬莱真的要插手这件事么...”
邹娥皇:“怎么这么问?”
青度迟疑道:“蓬莱,上一次妖族入侵就未曾插手过,容有衡…大师伯想要下山还要自断一臂才得以。蓬莱飞于十四州之外,是天上仙岛,不该沾染这些因果的...”
邹娥皇:“这不是你会说的话。”
青度咬牙:“十四盟算不得什么,但是十四盟由门派、世家、散修三部分组成,如果这里面出了问题,蓬莱也难咎其责,与其闹大,不如按兵不动,放长线,钓大鱼。”
邹娥皇叹了口气:“这个也不对,跟我可以说实话。”
青度声音忽然沙哑了,“蓬莱和其他仙门都不一样,道祖本体是云,我师父本体是龙,蓬莱弟子四成皆是半妖...我们这个门派,和旁些对于妖苦大仇深的仙门比,本就立场不纯。”
对于一个门派来说,或者对于一个集体来说,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凝聚力了;而青度作为一个人,一个天生和妖族就是对立面的种族,被妖掏了金丹的天之骄子,在此刻竟也是仍然不愿意蓬莱参与这场浑水的。
她是蓬莱大师姐,她要担心的不外乎就是那么一件事,怕蓬莱人妖心散了。
青度忐忑的声音落下,却久久未听得个声儿。
她懊恼地闭眼,心想这事果然还是闭嘴咽在肚子里好,不该同师伯说的...
下一瞬,却只听得邹娥皇沉沉道:“孩子,你在蓬莱长大,你就是这么想蓬莱的么?”
“蓬莱不曾参战二十年前那场,并非惧怕因果,并非想要坐享渔翁之利,并非因门派内半数妖血——”
青度怔愣,没想到邹娥皇会这么回。
她指尖无意识地抓紧对方的衣服,问:“那是因为什么?”
邹娥皇付以一笑,回道:“很简单。”
“我们都是人,能交流的伙伴大多也是人,或者有了人的思维,哪怕在蓬莱,你从小到大能听到最多的,也不过是妖族入侵,人族死了多少人,天下多了多少个孤儿,但没有人会告诉你,妖族为何要入侵。”
“人族呱呱落地便是人,有了灵智;而妖,则百兽不成一妖,于是它们天生数量就少些,于是你看,如今天下十四州,四州归于妖族,是不是也算得公平。”
青度掷地有声:“是,人族数量是妖族十倍不止,分四州给他们,自然算得公平,可它们竟贪心不足象吞蛇,如今竟还要谋划...无赖至极。”
邹娥皇摇头道:“它们不是贪心,它们只是明白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什么?
青度又愣了。
“在二十年前那场妖族入侵之前,天下十四州,俱为人族所在地,而妖,是畜牲,不得活路。”
邹娥皇轻声道:“青度,蓬莱二十年前不出手,是因为这场人妖之争,人族从一开始,就不是输在了战力,而是输在了心。妖族不得不打,在那个条件下,没有久俊一脉,也会有十俊、七俊、八俊,直到它们能找到修养之处。”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青度,”邹娥皇认真道:“这次它们是无名之师。”
“为了野心而行者,蓬莱可容;为了野心而灭种者,蓬莱、不容。”
第42章 那场天火,不是为了石妖,而是为了白泽。
密州之大, 纵横千里。
天下十四州,人州共十,密州在这其中, 绝对算得上是幅员辽阔的一州。五千年前,夏帝划分十四州的时候,密州作为他最后分出去的一州,没有富裕的灵气, 就只能拿地来补全。
要在这里找一个人,绝非易事。
但如果要找的这个人是容有衡,那对于邹娥皇来说, 不会有什么比这更简单的事情了。
大约天下师兄总是一个德行。
甭管在外面是多么心思缜密之辈, 又是多么笑里藏刀之人,哪怕是威震天下的真君,或是扬名立万的强者, 在自家师妹面前, 总是要丢个脑子的。
上午,大殿初遇之际。
在容有衡心神动荡想他师妹居然能主动开口喊他回去的时候, 邹娥皇早已借着擦肩而过在容有衡身上埋了一根灵丝。
哎。
邹娥皇叹了口气。
师兄, 不是师妹想盯着你,是老祖这小二十年太想你了。
今日就算没出这些岔子,邹娥皇也做好了准备把容有衡打包带走的,先前那句“在外面呆累了,就回来吧”其实只是一句客套话。
漆黑的剑身划出一道闪亮的平光, 邹娥皇立在上面,半响却忽然听到身后青度微弱地喘息:“师伯——”
邹娥皇心道不妙, 紧张地一搭青度的手脉,须臾松了口气。
“没事, 伤口基本都在愈合,怎么了?”
却只听见哇地一声空呕,青度咳咳了一阵,道:“师伯,你御剑的时候,是拿中指与食指御的,还是拿中指和小拇指御的。”
邹娥皇纳闷地摇头,“何出此言,《教你修真一百套》里面不是说要拿脚的大拇指御,才飞的好么。”
青度噗地咳了一声,艰难道:“师伯,你难道不知道么...编写教你修真一百套的是咱们岛上那原型是千足虫的同门...它本来,就没有手。”
靠!
就说那只蜈蚣怎么没见它拿剑飞过。
邹娥皇急急换了手势,然而剑气横流,脚趾微麻,整个人连带着背上背着的青度,就好像是天边须臾一闪的流星,唰地朝着一个目的地撞了过去。
青度:一时分不清,师伯救我还是害我。
周围的* 场景极速地穿梭,天片的飞云被不断撞散,疏散的房屋逐渐被紧凑的书院取代,黑白一片的瓦砖,邹娥皇眉心一跳,只听得青度一边咳咳一边哑着声音道:“这是,何城?”
容有衡怎么会在何城。
嗡地一声。
只见剑气回龙,剑尾发颤。
眼见离地面愈来愈近,邹娥皇来不及思考。
她手忙脚乱,在即将以头创地的前一刻,背着青度纵身跳下了剑。
重剑垂地,砸了几丈深。
连带何城街道完好的砖瓦也被剑气激出一道道裂纹。
漆黑的夜里,尘沙四起。
不远处的半丈,裹着狐裘的书生脚步一顿,拢住的狐裘竟情不自禁地松开,极尽怔然。
而他身侧的男人似有所感,转身回头,与邹娥皇对视。
微风吹起容有衡鬓角的碎发。
此刻他已经卸了星盘的伪装,显露出昔日的真容。
于是乎命运般地,邹娥皇也抬起了头,和她的大师兄遥遥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