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启南风都还年幼,不懂炼丹术,恰好又遇到了血脉反噬,只能吃了止痛药硬扛过去,差点七窍流血死在丹鼎宗的山道上,是启南风一边哭喊一边背着她去求救。
她低头笑了笑:“正是,血脉反噬的时候被压制的妖族血脉会显现出来,也难怪会被您发现。”
丹鼎宗掌门也微笑着颔首道:“寻常修士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丹修本就不寻常了。我丹鼎宗立派之初便奉行有教无类的观点,也曾有前辈私下收过妖修做弟子,既然妖修收得,半妖为何不能收?况且当时你想必也只是想活下来,身为丹修,又怎能断人活命的希望呢?”
只不过就连他也没料到,一开始只是给了这个半妖孩子一条活路,却没想到她后来竟生生地将这条羊肠小径辟为康庄大道。
至于俞幼悠是妖族细作这事儿,别人不确定,丹鼎宗掌门却心知绝不可能。
妖族除非是疯了,不然绝不可能派一个随时早夭的半妖来当细作,而且妖族那边更讲究血脉传承,对待半妖的态度可比人族冷酷得多。
俞幼悠心中也很是歉疚:“对不起,给宗门添麻烦了。”
听到这里,马长老倒是先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咱们就不交人能有什么麻烦?俞不灭半死不活躺那儿,听说灵脉都碎了,他们还以为他能恢复渡劫境的实力打上咱们丹鼎宗?”
牛长老却忍不住皱眉,担忧道:“话是这么讲,但是我听说那崔道友前些日子去了北境……”
崔能儿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指不定就是已经和北境悬壶派达成一致,确定俞不灭的伤可以治好了,这才敢来丹鼎宗甩锅。
马长老一愣,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骂:“怕锤子呢?这不还没治好吗?”
丹鼎宗掌门起身带走向外走去,慢悠悠道:“罢了,你愿意坦诚相对,也没有辜负我宗这几日的坚持了。外面的事我们替你顶着,且瞧瞧你的新住处吧,俞长老。”
俞幼悠胸口滚烫,正准备说她可以出去自证不是妖族的时候,一股腥甜味涌了上来。
她口中不受控制地呕出一大滩暗色的鲜血,眼睛也好鼻子也罢,都极其恐怖地流出鲜血,身边各道身影和声音也在这片血色中变得模糊而遥远起来。
下一刻,俞幼悠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十三人小队一直没等到俞幼悠。
狂浪生嘀咕着挠挠头:“小鱼不是说等会儿一起去膳堂吃饭,顺便有事跟我们说吗?”
周卓山粗声粗气道:“你们丹鼎宗别把她给交出去了啊!就跟悬壶派把苏留白除名了似的。”
苏意致不高兴道:“怎么可能,我们丹鼎宗又不是悬壶派!”
众人嘀嘀咕咕争了好一会儿,因为长老和俞幼悠那边一直没动静,最后只得一致决定去山门口瞧瞧。
狂浪生看了眼张浣月几人,担忧道:“你们几个也去?到时候俞不灭醒了会不会报复你们?”
苏意致点头,也学着搞阴谋论:“就是,他没当成新的掌剑真人,说不定正在嫉恨张师姐的师父,眼下你再跟咱们一起出现,说不定他又要把勾结妖族的脏水泼到你们紫云峰头上了!”
张浣月也是笑得无奈,眼下他们几个剑修的处境的确尴尬,俞不灭和崔能儿都是宗门长辈,偏偏他们又和丹鼎宗弟子交好……
她最后还是坚定道:“我去给俞师妹作证,我跟她一起泡过温泉,确定她不是妖族!”
御雅逸倒是很淡定地摆摆手,不紧不慢地把踏雪从封兽石中出来,慢悠悠道:“你们慌什么?且看我去跟那不灭峰的前辈辩一辩。”
一众少年行至山门前,果然看到了许多静静站立在那儿的修士。
俞不灭固然得罪了许多世家,然而与他交好的也不少,其中更有许多家族和小门派将他视作最大的倚仗,眼下崔能儿一请,这些人自然马上来了。
为首的女修端庄华美,正是崔能儿。
她之所以要将矛头对准俞幼悠,并不只是为了拯救俞不灭那所剩无几的颜面。
崔能儿想要的,是让四境将矛头对准妖族。
在看到那头充满可怕威压的银狼时,崔能儿心中便生出了绝望,知晓妖族这是找上门来报复了。
俞不灭现在重伤,没人能护得住他和她了。
若是现在将俞幼悠的妖族身份爆出——那些修士可不知晓什么半妖,他们只会认定她就是个妖族。一个潜伏在人族顶级大宗多年的妖修,这不正佐证了妖族有所密谋吗?
至于俞幼悠是妖皇一脉的身份暴露出来,那只会让崔能儿的话显得更加可信。
反正银狼已经找上门了,想来是清楚当年她和俞不灭做下的事情,那找出俞幼悠只是早晚问题,倒不如先倒打一耙,将此事从针对俞不灭的复仇说成是针对四境的大阴谋。
是的,既然俞不灭护不住她,那她就只能拉整个四境来护住自己了。
然而这数日过去,丹鼎宗却完全没有要交出俞幼悠,和妖族划清界限的意思。
这让崔能儿的表情变得很凝重。
丹鼎宗的反应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在她的预想中,人族和妖族的成见极深,一旦涉及到两族争斗,那些家族和门派便应当和她一同讨伐俞幼悠这个“妖族细作”以及背后密谋的妖族才是。
正如悬壶派当初舍弃主脉,和谋害妖皇的事情撇清一般。
就在崔能儿猜测着各种可能时,御雅逸骑着一只大黑虎不紧不慢地走到丹鼎宗山门口了。
他环视一眼外面站着的无数修士,礼数极佳地先问候了一番,而后朗声自我介绍——
“诸位道友,在下乃御兽宗御雅逸。”
御雅逸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开口了,而是悄声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让他感动的是,东境的人就是比北境的人有见识,此话落下,外面的修士们便客气地同他问候。
“原来是御少宗主。”
“御少宗主,久仰久仰!”
“却不知少宗主前来丹鼎宗,也是想为我四境发声的吗?”
听到这里,御雅逸的笑容马上消失,他微微一抬下巴,严肃道:“我来丹鼎宗的确有事要说。”
御雅逸轻咳了一声,开始抑扬顿挫地讲起了已经演练过几十次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