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宗山门大阵终于缓缓开启。
一个身着白裙的瘦弱少女慢慢地沿着山道拾阶而下,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眸亮得惊人。
然而与其柔弱姿态相反的,是她身上赫然可辨的元婴期修为。
“是俞幼悠!”
“什么俞幼悠,丹鼎宗传出的消息,她是俞长老了!”
“嘶,去年在万古之森见她还是金丹期,如今怎么就元婴期了!”
除了先一步见过俞幼悠的顾真人外,场中修士皆是心惊不已,尤其是数年前还在四境大会上见过她的前辈们,更是忍不住苦笑。
这么年轻竟然就已到了元婴期,需要让他们称一句“道友”了,这要是再等上几十上百年,怕不是要成为化神期,让他们都得喊“前辈”?
好在俞幼悠分外识礼,她抵达山门后,先恭敬地同各大宗门的修士们一一拜过,恳声道:“晚辈先前正在试药,故来晚了些,还请诸位前辈见谅。”
顾真人很和气地笑了笑:“俞长老无须多礼,只是今日贵宗将我们聚集于此,却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总不可能是专门让他们来看妖族揭露俞不灭的丑态吧?这的确算得上是惊动修真界的大事,但也没必要让他们这些大宗门赶来。
为了此事,丹鼎宗甚至给每个宗门前来此的长老都奉送了一枚五品灵丹,可谓手笔极大!
俞幼悠笑了笑,一步一步走向山门外,最后停在俞不灭的跟前。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暗含了元婴期修为,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说来也巧,此番请诸位前来,也是与俞不灭有关的事。”
当俞幼悠的裙角落在俞不灭跟前时,他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而后艰难地抬头,想要看清来者的面孔。
而那少女也很贴心,垂下头带着微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终于,俞不灭与那双澄澈如幼兽的眼对上了。
那一瞬间,俞不灭的脸上露出些茫然,又显露出些许恍然。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杂……”
“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俞幼悠声音很轻地叹出一句。
那个孩子的确已经死了,死在桐花郡的冬末春初,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寒夜里,她小小的身躯染满了鲜血僵硬在陋巷角落,身上只粗糙地裹了一卷草席。
除了隔壁的一条狗疯狂吠着呼唤她之外,再无人念及。
风将细碎的雪吹了千里,却没把她吹回家乡。
俞不灭死死地盯着她,口中发出支离破碎的怒吼,崔能儿亦是低喃着想要说什么,然而乌未央面无表情地把金弓压在她的头上,将其按在淤泥中发不出声音。
俞幼悠对着乌未央微微颔首,而后回望向场中诸多修士。
这里几乎聚集了整个修真界所有高门和世家,甚至就连悬壶派都有人来……比如苏意致的父母。
她冲着众修士再次郑重行礼,而后正色道:“诸位难道就不好奇,为何自百年前起,万古之森就逐渐失守吗?为何这百年间异兽潮频频出现,而万古之森的灵力溃散一尽?”
中小门派和散修们都茫然,倒是上方化神期的佛子和顾真人陷入了沉默,脸上略有异样。
俞幼悠笑了笑,朝着他们一拜:“两位想来也曾听闻中州古城之事了。”
顶上两人没开口,倒是从山门内飞出来的丹鼎宗掌门不紧不慢开口道:“中州古城乃是镇压异兽源头的一座巨型大阵,支撑其运转的,便是其庞大的灵力,这也是为何万古之森的灵力会远胜过外界。”
顾真人颔首:“确有其事,御兽宗的先辈曾有此言留下,只是不知真伪,也现今也再无人知晓这种阵法了。”
佛子亦是点头:“寺中古籍亦有记载。”
俞幼悠一字一句道:“如若细查,便可知晓俞不灭踏入修途起,原本平静的万古之森便开始异动。”
“这是因为他修炼了特殊的功法,他是五灵根,需要比旁人更多的灵力!而他每一次突破,都会从万古之森中窃取灵力,炼气期所需要的灵力自然不多,但是越是往后,所需要的灵力便越多,直到前几月他渡劫飞升,更直接让本就残损的中州结界崩溃,这才使得四境都出现了无数异兽潮!”
她面向目瞪口呆的众修士,一字一句道:“你们因异兽而死去的亲人,同门,朋友,全都是拜俞不灭所赐!”
之所以说是特殊功法而非戒指,是因为人心难测,俞幼悠并不想用那神秘的古戒再考验一次人心。
那些修士还未从俞不灭杀妻弃女的消息中缓过神来,便又听到了这样一番话,只觉脑中懵然一片。
身着彩袍的丹鼎宗长老故作严厉,斥道:“俞长老,事关万古之森,不可胡言啊!”
俞幼悠垂眸一拜:“诸位都是门中主事之人,自然清楚所守防线何时出现了异兽潮,不妨与俞不灭修为的突破时间一一对照。”
天盾们的狂长老挠挠头:“我们这也不知俞不灭何时突破……”
这时,一直沉默的云华剑派紫云峰主终于艰难地开口:“我派弟子皆有命牌留在宗门,上面留有一丝神识,每次突破,定有记录。”
这在大派之中并不算罕见,也只有一贯粗糙的天盾门没有了。
顾真人客气道:“那烦请紫云道友取俞不灭的命牌一观了。”
紫云低声地拿出传讯符叮嘱了一番,最后,丹鼎宗飞出了脸色苍白的张浣月。
良久之后,张浣月自云华剑派归来,手中所持的玉牌正是俞不灭留在宗门内命派。
紫云峰主接过命牌,深深地看了一眼下方的俞不灭,声音略艰难地念出——
“四境一千二百年,弟子俞不灭突破筑基期。”
这时倒是无人回答,来自各境的长老都摇摇头,示意那年没有异兽潮发生。
紫云峰主微微松了口气,又念道:“四境一千二百二十七年,弟子俞不灭突破金丹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