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在茅草堂时,被那扇门堵在了外面的姚衷祺和窃双。又想起了在通往上清殿的石阶上第一次见到她们的模样。
……恍如隔世。
耳畔,一首古老的歌谣随着轻轻的吟唱随波飘荡。
似乎是一首挽歌,唱的是“木萧萧,长风扬——”
阮潇跟随着呢喃道:“……挽旧骨,瀛海旁。”
“这是东州的小调,”盛云起的脚步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侧,“唱的是北边的战事。后来也成了祭歌,流传于民间。”
他垂眸瞥见阮潇的迷茫,只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黎原峰了。”
“……是么?”阮潇微微抬头。
“长老会的决议已出,撄宁卸去宗师的头衔,也不会得到安葬。这场火还要烧三天,在那之后,黎原峰所在之处或许会成为一片湖泊。”
盛云起的音色温和,平静地叙述着:“剩下的黎原峰弟子,将会分到各个山门。若有不愿的,也会放他们自行离去。”
“你们……都讨论好了?”阮潇怔怔道。
“我都知道了。”盛云起按着她的肩膀,强行让她转过身,对上自己的视线。
几乎是一瞬间,阮潇觉得自己开始头重脚轻。
模糊之际,她听见盛云起说:“都过去了,现在没事了。”
……嗯,没事了。
她毫无知觉地重复了一遍,随后眼前一黑,朝前倒了下去。
预想中的冷冰冰的地面并没有出现,好像有人抱起了她。
……动作怎么会这么熟练。
但她来不及想,又睁不开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浓夜里,烈火仍在撕扯。烧焦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结界。然而原本游走的瘴气已经几乎不见踪影了。
一个轻快的身影越过了黑漆漆的残枝,简单地环顾了一圈之后,朝黎原峰深处而去。
不多时,他忽地停下了脚步,将身形隐蔽在了枯木之后。
不远处,一个奇怪的东西正在慢吞吞地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不,更准确地来说,是在“游”。
好半天,他才看清楚了,那是一条胖头鱼。
鳞片大半都是黑色,还有一部分是红色的,交错在一起,显得无比丑陋。
那鱼头一边在半空中游荡,一边念念有词:“……一有事就想起让本尊来帮忙了?这帮小子,回头定要让他们好吃好喝交代着……呕!”
胖头鱼的尾巴一甩,似乎被什么噎住了,难受得紧。
在胖头鱼靠近之前,他屏住了呼吸,让自己的身躯逐渐与枯木融合,分不出半点痕迹。
胖头鱼摇摇晃晃地停在了他附近,终于使了极大的力气“呕”了一声,整个鱼身一扭,顿了顿,似乎用嘴含住了即将吐出来的东西,随即朝下山去了。
等它完全消失了,枯木里才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第48章.宴月第六(8)你是不是肠胃不好……
阮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还在实验室,面对着一排的试管,下意识地想要画一张符咒。然而无论她怎么动作,始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周遭的目光向她望了过去。
而她浑然不觉,只顾着寻找预期的灵力。
……可是迟迟没有出现。
时间长到她有些怀疑究竟那些事情有没有发生过。
“砰”地一声清脆,像是试管摔在了地上,各种溶液混合在了一起。
……糟糕。
阮潇猛地坐起了身。
头痛欲裂。
仍是在暮朝峰的屋中,不远处的木柜子上摆满了书卷。地上铺开的卷轴压着薄纸,让窗外来的清风也无法吹动。
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光线。
窗户上挂着一串铃铛,正左摇右晃,生出清音。
空气湿润,好像已经下过雨了。
这时,传音台的银铃响了。
阮潇下了床,慢慢走去推开门,从长廊上眺望着剑坪的方向,正见盛云起在跟宁徵说了些什么。
她倚靠在栏杆边,单手托着脸。
更远处,流云千山,依然是好时节。
没过多久,宁徵离开了,阮潇才晃悠悠地从楼上走下去。
“——什么?我睡了五天?!”阮潇瞪大了眼睛,又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小腹,“难怪……这么饿。”
盛云起微微抬起下巴,示意石桌上摆满了的好酒好菜。
“参寥说你这属于过劳,灵核产生的灵力跟不上消耗水平,再加上几天没睡过觉,也是正常的。”
阮潇毫不客气地撕下了一只鸡腿,囫囵吞枣般往肚子里吞。
真是,太饿了。
……足足吃了两碗饭,她才稍稍消停,想起了正事:“黎原峰那边如何了?”
“离火已经烧完了,留下了一个大坑。参寥和今让他们把乾溪的水引了一部分过去,正在蓄水,”盛云起慢悠悠地望着天际,“从今以后,就没有黎原峰,而是黎原湖了。”
阮潇忍不住问道:“会影响剧情走向吗?”
盛云起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无奈:“……我也不知道。”
“不过嘛,”他眯起了眼睛,“有一个好消息。”
阮潇刚一抬头,就听见天边一声鹤鸣。
一只雪白的仙鹤在暮朝峰顶旋转了一圈,随即朝二人飞来,翅膀一扇,便扑哧扑哧地落下了一堆信封,朝阮潇劈头盖脸地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