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杜子腾亦未多说,只笑着端了杯茶。
谢乾元喃喃道谢,这种尴尬的感觉于他这般长袖擅舞的人而言,已经很久未曾体会——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冲动行事了。
然而一饮之下,他一怔道:“悟本草茶?”
杜子腾点头:“是啊,宁神静气嘛。”
然后谢乾元视线一扫,果然看到杜子腾这房间中的卧具是吉云天。
悟本草茶与吉云天若论功用的话绝非是什么逆天灵物,可却是十分偏门的特产,悟本草茶只产于红芝界,那界中只有一株几近生灵的老树之下才产得此茶,十分稀少;吉云天所用的天锦棉亦只有泉沙界出产,十年开花结果一次,百年经泉沙冲洗方可做一具吉云天,除了睡起来舒服甚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灵效,向来被视作是周天诸界那些不思进取只知享受的奢靡仙N才会配置的玩意儿。
而眼前这位萧大师,若根据先前的资料,他自一偏远小界而来,也不似那种会对这些奢靡之物有收藏癖好之人……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杜子腾吹着茶微微一笑:“不错,谢兄你并非第一个莅临我这下榻之所的。”
谢乾元哑然,敢情他辗转反侧,犹豫纠结之时,先前阵中那帮修士中早有人来找萧大师安抚情绪了啊!
难怪这些东西会这么眼熟,分明就是先前在阵中时,那些家伙掏出来讨好萧大师却被嫌弃对大阵无用而被拒绝掉的嘛!
想到那些家伙事后竟然又眼巴巴地找上门来,必定抓耳挠腮无法讲出自己到底为何登门,最后灵机一动把这东西摸出来当作谢礼的模样,谢乾元神情古怪地与杜子腾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大声笑了起来。
然后谢乾元叹道:“说来好笑,我于这飞天界斗宝大会上见识过太多人心动荡世事周折,自问亦是练得心平如镜难起波澜,没想到事到临头竟如此经受不起冲击,还这般冒昧登门要您来安抚,见笑了。”
谢乾元这般坦然,倒叫杜子腾油然而生好感:“恭喜谢道友!敢于直视,你便已跨过这道阻碍,心境再上层楼!”
谢乾元一怔,端着手中茶杯才恍然大悟,原来从自己进门的那一刻起,从自己尴尬难开口的时候,萧大师递上这杯茶就是在为这一刻,助自己破除这层心障!
谢乾元哈哈大笑,向杜子腾拱手道:“大阵扼妖邪已然是神来之笔,现在竟能盏茶破心障,简直闻所未闻,或非我亲历,于您的手段我怕是绝不敢相信的……难怪弘师兄会那般断语,谢某现在心服口服。”
二人说开了此事,气氛一时融洽下来,方才那一场同生共死的经历才真正化为莫逆的交情,二人亦不拘话题,就着这悟本草茶随意闲谈,谢乾元在守一轩中身为核心弟子见多识广,博闻强识,而杜子腾于事物上头每每有独到见解,二人聊得十分投机。
随后,谢乾元却似不经意道:“萧兄弟是否还要往斩梧渊去?”
杜子腾放下茶盏:“谢兄何以教我?”
谢乾元沉吟半晌:“虽有交浅言深之嫌,我却也有些话不吐不快。妖族,万年之前就已经被我人族斩落,素来视为我族附庸。可方才我路过天星院时,听闻有几位大能已经下令要处置自己的坐骑。”
杜子腾一怔。
谢乾元一叹,声音蓦然低沉:“妖族与人族,在周天诸界虽说并不是同一而视,可亦并行日久,今日变故虽未能令妖族大军真正降临飞天界,却亦是令诸界气氛一变……妖族此次的举动虽功败垂成,可我亦从中嗅到一股惊心的味道,怕是妖族并不是兴起为之,不日之后,我担心将有更恐怖的变故发生。
那斩梧渊乃是因人族共守斩梧之誓而立,大能如云,二族若起纷争,斩梧渊必不会袖手旁观,甚至若无意外,定会身先士卒!
我观萧兄弟你并非那等借时局杀戮而成之道,反倒是有些穷究玄宙的意味,何不避开那些纠葛纷繁,静心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呢?”
杜子腾凝神沉吟,他听得出来,谢乾元的话句句肺腑,并无夸饰。
既然话已到此,谢乾元亦不吝将话说破:“非是我自夸,万载以降,我守一轩虽跨诸界行此商贾俗事,看似最为纷杂缭乱,其实内里却是最为简单,一切无它,不过一数耳。难道不是如此?”
杜子腾听得怔住,不过一数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