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云蔚等人驾驶凌云舫,已经逃出数千里之遥,然而来路之天地巨变动静太大,众人听得隆隆之声不绝,俱都觉得胆战心惊。二凤在船尾守候良久,始终不见聂云葭回来,不免惴惴不安,恰此时由方锦容和庄霙联手驾驭凌云舫,覃云蔚和韩绻转了船尾来,正凝神观望来路。
二凤踌躇着,末了终于忍耐不住,厚颜趋至覃云蔚身侧,问道:“覃师兄,聂前辈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覃云蔚侧头,见他惶恐不安的模样,却是默然无语,二凤等了片刻,又忍不住道:“覃师兄……”
覃云蔚道:“他或许回不来了。”
二凤一呆,尔后脸上血色急遽褪尽,颤声道:“回不来了……是什么意思?”
韩绻闻言,一阵风冲过来:“什么,你说大师兄回不来了?”
覃云蔚道:“那么多渡劫修士,他又不是神仙。”
韩绻道:“那你……那你……”聂云葭虽然看得是覃云蔚的面子,但对待韩绻向来不薄,他震惊之余,忍不住目中泪光浮动。覃云蔚似乎一直以眼角余光打量他,见状淡淡道:“别哭,哭也哭不回来。”
韩绻微微一怔,忽然发觉覃云蔚虽然颇有伤怀之意,但神情却镇定无比,他冲过去狠掐手臂,怒道:“你是铁石心肠?还是被吓傻了?”
覃云蔚道:“我没傻。他说还能出手一次,其实是骗我的,他既然敢骗我,我又何必心疼他。”
韩绻目瞪口呆,片刻后试探着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覃云蔚扯下他的手握在掌中,斜睨二凤一眼,以传音之术道:“他来的是三成分魂,只是若是分魂灭在这上古,后世的本体也会遭受损伤,若是严重了,恐会暂时失去修为。道魔双方对峙已久,大师兄担心有人在这关头借机生事,你千万莫要说出去。”
韩绻顿悟,惊喜交加之下,转眼看到二凤呆呆伫立船尾,正失魂落魄回望来路,他悄悄指一指二凤:“可他这么伤心,看着倒不像是假的,你确定不告诉他?”
覃云蔚道:“这是大师兄亲口吩咐我的,我不能违背。至于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且等回去再说吧。”他话音未落,忽然船尾处灵力波动,却是二凤祭出烟雨灵剑,竟然驭剑直投南边天际而去。
覃云蔚望着他疾速飞走的背影,眉头微蹙,若是他去追,名不正言不顺且不说,他也不大会劝人,也不欲再和二凤多打交道,因此立时以传音之术告知船首处驾驭飞舟的方锦容。方锦容一听之下大惊,瞬移至船尾处,二凤的背影已经在天边变成了一个极小的黑点。
方锦容无奈望覃云蔚一眼,神色微有些尴尬难堪:“不成想又给你们添了麻烦,我这就去追他回来,还请覃师弟在此稍候片刻。”
这确实有些麻烦,虽然渡劫修士已经被聂云葭以天堑隔绝在南侧,然而上古渡劫修士众多,此消息必定已经惊动了诸多修士,北侧这边若是遗留那么几个漏网之鱼,得到消息追赶过来,这飞舟上之人却皆都不是对手,因此凌云舫多驻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覃云蔚却并不曾多说什么,只颔首应下,方锦容见状略微安心,忙展开光遁之术尾随而去,他出手擒拿一个元婴修士自是手到擒来,不出小半个时辰,就把二凤给扯了回来,且一路走一路温声安慰,见二凤脸色苍白呆呆不语,又忍不住低声教训他:“你究竟想怎么样,若是帮不上忙便罢了,却不能拖累别人。你如此不知轻重,以后可如何担当来凤门主之大任?”
二凤喃喃道:“我……我不做了行吗?容哥你找别人吧,我做不来……”
方锦容沉声道:“胡闹,你哥哥生前对你寄予厚望……”
二凤却忽然打断他,哽咽道:“他对我寄予厚望有什么用!我这么笨,资质又不好,我做不来就是做不来!而且聂前辈他……他其实对我很好,我要去找他,我想留下陪着他……”
他心中一片混乱,聂云葭在后世之事,平日里待他极好,进阶修行之物随他取用,还专程在红尘万丈高中寻到一处水属性空间供他修炼。可是无情起来,却又是那般无情,千丝万缕的缠绵昨日还历历在心,今朝却毫不留情说斩断就彻底斩断,一转身间两人就成了咫尺天涯的陌路人。二凤伸手按住额头,忽然间泣不成声。
方锦容见到他泪水汹涌,一时间手足无措,良久后方道:“你不要这样,聂前辈既然如此作为,必定有他的打算。且他留下同门师弟在此,我们该以覃师弟之意行事才对,怎能再自行其是给他添乱。你要听话,不许再乱跑了。”
他将二凤强行送入一间舱室中,且下了禁制,吩咐道:“你且冷静一下。”
二凤被关了七八日,约莫是终于想通了,苦苦哀求方锦容放他出来,方锦容专程又来看了看他,见他情绪的确已经平稳下来,且赌咒发誓不再胡闹,才将他放出了舱室。
此时虽然来路已经被截断,但覃云蔚和韩绻担心有渡劫修士追来,依旧按照九天星云图上所指示之路线,昼夜不停驾驭凌云舫赶路,那图中所示,最后终点竟然是他们初来上古之时,将三头凶兽暂时圈禁的那处山谷之中。
这一晚覃云蔚来换方锦容和庄霙的班,韩绻也跟着来了,见连着数日匆匆赶路,方锦容和庄霙都面现疲惫之色,他斜睨两人好几眼,又踌躇半晌,终于道:“容哥,你们这阵子辛苦了。且回去歇歇,下来想必不会有渡劫老怪追来,就由我和小覃换班至终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