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绻之魂魄被困在钩沉灵剑之中, 初始惊怒交加极力抗拒,如今倒是渐渐沉寂下来, 忽听二凤和他说:“韩师兄, 已经过了红尘万丈高,我们这就回玉螺洲去了。”
韩绻嗯了一声,表示已经知道,尔后再也无语。二凤等了一会儿, 又道:“韩师兄,你怎不问问我是怎么过来天堑的?”
韩绻依旧沉默, 二凤只得主动交代:“是聂前辈送我一枚灵符,可形成一处小型空间通道,勉强容得我通过。”
韩绻虽然之前已经猜到大致情由,但骤然被他证实, 还是略有些震惊,终于忍不住问道:“他为什么会给你这个?”
二凤反问道:“为何不能给?这是我数十年厚着脸皮自荐枕席换来的,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韩绻哑然,片刻后道:“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二凤轻声道:“韩师兄,你从前曾数次提醒我, 让我莫要上了聂前辈的当,为着他天生凉薄。你的好心我自是领会得,可是我不走这一步,我能如何?你在玉螺洲看似爹不亲娘没了,连你的师兄心中都偏着我这个外人,但你的运气可真好,你碰上了小覃哥哥这样的至诚君子,又将时机把握得当,自此之后顺风顺水一路繁华,我却是比不得你的,我资质并非上乘,且只能靠自己。”
韩绻听他提起小覃哥哥,却忽然一阵心悸,只觉痛苦不堪。
他被二凤一路骗上了圣凰楼,又被他言语试探一番,待他听说自己今生不愿再回转玉螺洲,却骤然出手,以钩沉灵剑直接引动深埋他体内的那道禁制,摄取魂魄入剑中。韩绻虽然修为高过他甚多,但在那道禁制压制之下,竟是毫无反抗之力,等他清醒过来,已经离得天京城数万里之遥。且听二凤的意思,他将自己躯体也封存入特制玉匣中一并带回,造成一副人魂俱失之相,也不知覃云蔚在那边如何疯狂寻找自己。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一瞬间,且来得如此骤不及防。他不忍多想此事,于是转换话题,低声道:“聂前辈,他对你怎么样?”
二凤淡淡道:“很好,很照顾,给我可自由穿行红尘万丈高的灵符,给我各种资源助我进阶,是我自己不争气,如今才是元婴中期修为,也就勉强回去做个来凤门主,比你却是相去甚远。”
韩绻道:“嗯,聂前辈本就喜爱提携后辈。你也莫要妄自菲薄,你虽然资质不怎么样,但聪明伶俐且心机十足,并非如你所言那般不堪。”
二凤道:“韩师兄想必对我怨气颇深,但这不能怪我。其实去天京带你回来,非我之本意,是容哥嘱咐我这么做的,不然我哪里能拿得到钩沉剑,又怎么有本事启动禁制将你魂魄收入剑中,你却是误会我了。”
韩绻心平气和道:“我知道,以后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再对你恶言恶语。”
二凤道:“那你是打算去怨恨容哥吗?”
韩绻道:“我怨恨谁是我的私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二凤却忽然激动起来,道:“但我却必须要和你理论理论,你的过往种种容哥已经悉数告知我。他说程盟主不喜欢你,所以趁着桫椤海之战,以一名庶出子将你代替……”
韩绻打断他:“不,是奸生子。”
二凤道:“好吧,以一名奸生子将你代替,容哥为了留下你的性命,才替你改变容貌抽走记忆送你去了染衣谷,连小覃哥哥也是在他指点之下才去染衣谷与你相见。因此容哥并无对不起你之处,你也莫要怨恨他。”
韩绻道:“知道,都是我对不起别人,我欠你们的。”
二凤被他堵得一窒,尔后坚持说了下去:“你纵然后来去了云天圣域,但你毕竟生自玉螺洲,且在玉螺洲长到三十有余。我听说你在云天圣域,主动带领灵兽法阵去七星海域参加他们的禅妖战,且战功卓著。你又不是云天人,但为了外域却能如此殚精竭虑,如今见生身之地遭此劫难,竟然忍心不管吗?”
他虽未曾明说,但言语间明里暗里指责自己是个忘本的白眼狼,韩绻不得不辩解:“你不懂,他们给我的回报不一样。玉螺洲若真有劫难,潋山六合盟年年吃着俗世三十几个国家的供奉,原该程盟主他们出钱出力才成,我已经离开了几十年,与我又有什么干系,我也犯不着再鞠躬尽瘁。”
二凤沉默半晌,忽然冷笑道:“也是,但凡世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被小覃哥哥捧在手里宠了这么多年,哪里还愿意再回头面对这一群懊糟无比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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