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山老祖去北方两年后才有桫椤海之战,他竟不知其中有这许多内幕,程驿是他唯一的师兄留下的遗腹子,他虽然觉得程驿修炼资质算不得特别上乘,却一直爱护备至各种提携,且当年的程驿在他面前温存厚道谦恭有礼,此番回来,却觉得程驿似乎变了个人一般,各种倒行逆施胡作非为,委实不堪此任,如今更是失望至极,冷冷道:“他所言可属实?”
程驿愤愤道:“老祖竟去信一个魔头的胡说?”
檀香曳道:“我有证据,我当时恰好携带一面灵镜,这法器却是自动将此场景记载了下来,我觉得有趣,就一直留存到现在。”
他随手祭出一面墨色灵镜,在空中放大数倍,众人均都怔怔看着,见那镜面中果然将道修和魔修在桫椤海的厮杀场景一一闪现,程驿及杨夫人带着凤覆茗和韩绻被一群魔修追逐,尔后在程驿的带领下依次进入一处山谷,但转眼间程驿却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
那山谷中地形诡异死气浓重,众人只觉得灵力被压制得厉害,杨夫人看大批魔修追来,连发数道传音符召唤援军,但援军却迟迟不至。三人灵力被压制,又被魔修围殴,当时还是程澂的韩绻最先受伤昏迷不醒,杨夫人和凤覆茗见状,立时合力下了个禁制将他牢牢防护起来。
魔修一波波涌上,凤覆茗不敌之下,只得自爆躯体令元婴逃走。杨夫人随之重伤,但魔修们也觉出了此地之诡异,见一时间砸不开那道禁制,索性纷纷退走。
杨夫人此时若是耐心等候,该是能等来援军的,但她脸上却满是绝望之色,竟以残余之灵力悉数加持韩绻身周禁制之上,尔后引颈自戮血洒当场,且连魂魄都灰飞烟灭不曾留下片缕。
虽然此灵镜记载场景有限,但众人也看出了大致眉目,程驿却犹自不服:“我当时不过是走错了路,奔往别处去了,不知道他们会被如此围殴。且带头围殴的难道不是你们星燿宫的人?”
檀香曳冷笑道:“就算是我们星燿宫的人又怎样?我们与你们是死对头,不管做什么都名正言顺坦坦荡荡,你如今若是再和我等开战,同样与你们不死不休,难道还指望着我心慈手软?你带着他们去的那处却是什么地方,竟能压制人的灵力,你是怎么寻到哪里的?”
程驿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休要污蔑我。”
孙溯一直伫立祭台边缘处静静观望,此时忽然转头看了看韩赫,问道:“你看这是否就是绝境入口之处?”
韩赫道:“是,再往里走便是那处发现凶兽遗骸之地。”
孙溯缓缓点头:“的确是,只是我倒是不在意那处竟然能压制他们的灵力。”
两人对魔修道修之间的陈年老账并不感兴趣,只是随口确认了一下事发地点,却忽听身后韩绻叫道:“师尊。”
不知他喊的是哪一位师尊,于是众人都回头去看他,韩绻虽脸色苍白,但神情倒是平静如水,只望着潋山老祖道:“我娘亲生前待我甚好,比不得那些……适才得知她真正的死因,心中难受得很。师尊觉得此事该如此处置?”
他终于猜到了程驿恨自己的原因,就是为着自身劫后余生,程驿误以为自己或许知道了娘亲的真正死因,所以一直想让自己也死,好彻底掩盖此事。他想潋山老祖对程驿素来包容有加,余人却也都不好动手,便是覃云蔚,也不必要让他双手染上程驿的鲜血。果然潋山老祖道:“师尊知道你的委屈,可若是为此弑父,孽力却会反噬你本体,对你却是不好。”
韩绻道:“并不敢弑父,只是若这点主都不肯替我做,别的事又如何商榷?”言罢目光流转,看了孙溯一眼。
孙溯顿时会意:“我来替你处置此人。”
程驿惊觉不好,已经开始不着痕迹往谷口处退去。一丝冷笑缓缓浮上孙溯的唇角,他有心震慑诸人,索性等程驿退出去数百丈远,几乎已到谷口之处,才冲着台下伸出了一只手,手臂突然暴涨成十七八丈长,手掌更是涨得巨大无比,中指处一道黑线直刺而出,矫若灵蛇般缠上了程驿身躯,一把将他扯了回来。
程驿之身躯比着这只魔掌显得弱小无比,虽挣扎个不停,却被他轻易握在掌心,颠来倒去翻滚几遭,转瞬间头发雪白形容枯槁,竟成一耄耋老人,被孙溯随手甩在台角,已是奄奄待毙。
孙溯道:“不杀他,抽去灵脉废其修为,令他今后再也无法踏入修炼之途,只能在六道轮回中厮混,你觉得如何?”
他下手如此之快,众人不禁瞠目结舌,韩绻更是一呆,他其实想要了程驿的命,但此人毕竟是自己生父,这话委实说不出口,也只得将就一下。潋山老祖踏前一步欲言又止,最终却是叹了口气,不曾再说什么,召来两人将程驿扶了下去。
孙溯若无其事收回手掌,转头殷殷垂询:“你还看谁不顺眼,告诉我。”
韩绻依言将诸人一个个看过来,除了方锦容依旧镇定自若,余人却皆都有些不寒而栗,努力回思自己是否曾经得罪过他,待韩绻目光移开,方才稍稍松一口气。
待看到檀香曳之时,檀香曳嘴角一撇,想这是打算冲着我下手了,毕竟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他只管大大咧咧回望过去,一副有恃无恐狗仗人势的模样。不成想韩绻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最后看着孙溯道:“那位冒充我几十年的奸生子,也令人厌烦。但他手上并无人命,我却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孙溯道:“如此老夫也一并替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