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2 / 2)

他对怀袖伸出手:“过来。”

怀袖将手搭在他的手心,萧叡便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手。

怀袖的手很冰,他一握住就被冰了一下,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两人没搭乘御辇。

仅萧叡牵着她走,一路往小花园去。

正如当年他还是个小皇子时,手心冒汗地牵着自己心爱的小宫女,穿行过在黑暗静谧而狭窄的宫廷长道,一起去寻觅一处无人知晓的秘境,使彼此可相互依偎。

而今却是在白日,天光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他已是皇帝,应该没人能管得了他做什么才是,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出格,这不是乾清宫内,不是在马车里面,是在外面。

可他快憋疯了。

为什么他想喜欢个女人都不可以呢?

怀袖跟着他走了几步,跟不上他的脚程,实在是忍不住,轻声道:“你走慢些,我膝盖疼。”

萧叡就把她打横抱起来前行,怀袖只得把斗篷上的兜帽戴上,自欺欺人地挡一档脸。

午后的阳光已然薄弱下来,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玉兰、梅花开得正好,亦有几种耐寒的牡丹也含苞待绽。

花丛之中,簇拥着一尊神女冰雕,在日光下,如玉如晶。

雕作怀袖的等身高度和尺寸,准确的说,应该是她离宫前的尺寸,她一场病后,已没那么丰腴饱满了。

她见到这座冰雕,心下茫然一片。

萧叡的父皇曾为她的宠姬做过这个,可是,那位宠姬被皇后害死,他落了两滴泪,转头便有了新的爱妃。

感动不起来。

御花园的宫女和妃嫔都被驱散,只剩此时这里只剩他们两人。

萧叡不去看冰雕,只看怀袖的神色,她的目光还是那样冷,冷得他的心都要结了冰。

烟花如此,冰雕亦如此。

他想重温鸳梦,怀袖却一直兴致乏乏,好似只有他一个人在为少年时而遗憾。

萧叡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呢?不好看吗?十六岁那年,你不是与我说冰雕很美吗?”

怀袖正站在自己的冰雕旁,冰雕被阳光照到都会融化,她却像是雪落在上面也不会融,一字一珠地说道:“好看。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怀袖想了想,问:“七郎,你还记得你为我做过一盏小冰灯吗?”

萧叡点头:“记得,你很喜欢。”

怀袖笑了笑,她只是轻笑了一下,浅露了露小梨涡,萧叡的心弦像被拨动,更紧得握住她的手。

却听怀袖说:“是,我那时好喜欢。可我只是一个小宫女,我没地方可以放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化了,又差点被别的宫女发现,我慌张之下只好把他揣在我的心口,揣得越近,它便融化得越快。到最后,不过是一滩打湿我衣裳的脏水而已,还害我寒邪入病一场。”

萧叡哽咽着说:“我再做一盏给你,我亲手做。现在你可以存它了,我有冰窖,就算是酷暑,也能存住它。”

怀袖摇了摇头,她又笑了:“谁要将心爱的东西藏在又黑又冷的地下冰窖啊?心爱,心爱,自然是要放在心上的。可放在心上他就会化掉。而且,我只喜欢那一盏。你再做十盏,一百盏,做得再好,做得再像,都不是当年那一盏了。”

怀袖不喜欢,萧叡却舍不得,命人将冰雕放回冰窖,妥善保管。

他又牵着怀袖回了乾清宫,也没那么多时间耽搁,还得处理政务。

入夜。

萧叡命人配了驱寒化瘀的药水,装在木桶里,给怀袖泡脚。

他在边上看着怀袖腿上的伤,不知怎的,竟然很想去帮她掬水擦药,可他贵为九五之尊,怎么能做这种下人才干的事?

怀袖身上一股淡淡的药味,他如往常一般抱着她入睡,却觉得她的心离得更远了。她那么狡猾,总是装成很柔顺的模样,实则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他的破绽好离开。

像是一把沙,他越着急,握得越紧,就离得越快。

~~~

自萧叡从慈宁宫离开后。

太皇太后立即书信一封,命人快马送往仙隐山上,不满地询问顺王关于怀袖的事。

顺王隔日一早就收到这封信,他早起正想去山上摘早春的第一茬花儿,当初被烧掉的那片山林,也已陆续地在废墟上发出新芽新花。

他回屋拆信,读到怀袖自请出家那段,不禁笑出声来。

妙哉妙哉。

又觉得欣慰。

他曾经骂过怀袖太过刚强,不与人低头,果然是个聪慧女子,一点就通,这不,即便被布下天罗地网,被捂住嘴,她都能想方设法地发出自己的声音来。

米哥儿听说是宫里送来的东西,期待是怀袖送他的,眼巴巴地在门口探头探脑,他看到道长读完信笑了,然后布纸执笔,书了两封信,分别封好。

顺王转头,看到在门边的米哥儿,对他招招手:“米哥儿,过来。”

米哥儿像小奶狗崽似的巴巴地奔过去,眨巴着眼睛问:“是怀袖姑姑送来的吗?”

顺王笑而不语,把两封信给他:“拿去,给送信人,让他带回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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