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细雪安慰她:“多谢纪小姐刚才救了那个孩子,你快去看看手,跌打损伤可大可小。”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陆棠的,只要霍云峰以后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以当做他不存在。”
纪青月却犹疑了:“瞒着陆先生真的好吗?我怎么觉得他秋后算账更可怕。”
梵细雪沉默:“很多事,即使是他,我也难以坦诚。”
躺在家强行揉着乐乐肚子暖脚的陆棠忽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他忽然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时间或许能磨灭伤痕,但却会留下随年月渐深的后遗症,就像细碎扰人的牙痛,总在夜深提醒你,你是肉体凡胎,脆弱的生灵。
他没按捺住查岗之心,扭扭捏捏给梵细雪打了个电话,语气倒还沉稳:“一切还好吗?”
“一切都很好。”梵细雪在另一端笑着回答。
16
霍云峰看似彻底疯了,但又不像。
大概虚长到这个岁数,他多少添了些自制力,但就像执拗像关爱自己的长辈索要糖果的孩童一般,只要没得到梵细雪的关怀,他就阴沉地任由自己病着。霍临海就算再手眼遮天,也拦不下霍公子旧病复发再次入院的事上了新闻,连带着自己也气得仰倒在床。
纪青月接到了病人的一个电话,精神类医院不同其他,她很惊讶霍云峰居然能通讯,又有点害怕,不敢轻易应答。
霍云峰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细雪在你旁边吗……?哦对,他怎么会在呢。你知不知道我要拜托你一件重要的事?”
纪青月深呼吸:“霍先生,你现在的状态还好吗?”
那头霍云峰沉默了片刻,忽而纪青月听到一点奇怪的声音,是一只兔子被人提着耳朵割断了脖颈,血液欢畅地涌出:“抱歉,刚吃了药不太清醒。你可以把我入院的事闹大点,连当年的事一起再翻出来,给新药上市之前的舆论造势。”
纪青月耳濡目染父亲兄长的做派,首先冠冕堂皇地反驳:“揭你旧伤疤,不人道。”
霍云峰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嗤笑依然清晰:“你们真的会在乎这个?好好想想,我会配合你们接受采访,这样的机会没有第二次。”
纪青月紧抿嘴唇,非常紧张,一边已示意属下去请梵细雪,霍云峰挂了电话。
梵细雪只得来探望霍云峰,霍云峰只接受他一个人的访问。
病房再怎样宽阔也有限,铁锈色的墙壁和窗外的日光显得格格不入。梵细雪进门之前,被警告不要离霍大公子太近,他可能会伤人,柔软床褥上还有他为保清醒而自残留下的血迹。
“你实在应该听医生的,好好吃药,让自己平静下来。”
梵细雪还是抽了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了,眼神警惕。
霍云峰看着自己被包扎完好的手,平和得出奇地对梵细雪笑了一笑:“不要怕我,细雪。”
梵细雪摇了摇头,他怎么会怕他,他都为他失去过一个孩子了,还有什么伤害能令他动容。
霍云峰竟然有些羞赧:“我是说,别怕我要挟你。我这样不是为了让你心软。”
梵细雪心里抽搐了一下,有种酸涩的释然:“你居然也能说出一句人话。”
霍云峰大概是真的想通了什么,又或者连无可救药的瘾君子都有一刻回光返照,他对着梵细雪说了很多。
“你知道他把我送进过这里,用了很多强硬粗暴的手段,他想让我干脆忘记那件事。我有想过站到日光下,站到所有人的目光下,去说我遭受了什么,但我敬爱的父亲视此为奇耻大辱,他受到的挫折,倒好像比我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