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耸了耸肩。
十三站在封衡身后,隔江遥望着广陵那一边。
宜邑与广陵之间,仅有一江之隔,但上了渡口之后,却是另外一副光景。难怪,自古文人雅士最爱游广陵,也著有不少旷世名作。
已入冬,广陵的主街道却是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封衡一行人入了一间客栈歇脚,封衡第一桩事就吩咐道:“立刻去查查,近日来广陵城售卖,亦或是租赁出去的房舍庭院,一一筛选出来,定有朕要找的人!”
此言一出,封衡指间捏着的一瓯茶盏顷刻碎裂。
滚烫的热茶溢出,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沈卿言吞咽了几下,殷勤的给封衡擦了擦手腕的茶渍,重新给他换了一只茶瓯,再度续上热茶。
茶气氤氲,帝王的凤眸半敛,敛住了一切戾气与轻狂。
沈卿言劝道:“眼下唯有静等了。”
其实,沈卿言已经收到了京都那边的消息,封奕奕那厮已经着手准备登基事宜,纵使玉玺被带出了宫,封奕奕那狗贼还是妄图抢夺侄儿的江山。
好生不知廉耻!
不过,这个节骨眼下,沈卿言没有告知封衡此事。
他一门心思担心封衡会走火入魔,这一路走来,谁都能看得出来,封衡的情绪已经撑到了强弩之末,一旦爆发就会如同喷涌而出的岩浆,必定殃及池鱼,一发不可收拾。
再者,封奕奕那狗贼造反登基,本就是封衡计划的一部分。
是以,一群人暂时安顿了下来。
封衡独自一人关在屋内,无人知道,他倒塌的刹那间,人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熬了太久了。
此前并非不困,而是怎么都睡不着。
今日抵达了广陵,又笃定了虞姝就在此处,这才算是放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
别苑,院中红柿缀满枝头,冬枣颗颗艳红,一看就叫人心生欢喜。
虞姝在广陵歇了五日,气色转好,人也精神了。
果然,一路奔波,着实伤人。
养了五天,她才恢复双足走在平地的踏实感。
辰王身上的伤势也开始康复,见他从长廊走来,虞姝冲着他展颜一笑,如今这般相处,如同至亲,她也是心满意足的。
辰王一路上给她解围,告知她京都城一切顺利,还说皇上用不了多久就会送消息过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虞姝十分心安。
辰王款步而来,人还没挨近虞姝,就抬手解开了披风上的系带,他脱下披风,行至虞姝面前,给她披上了,还在虞姝脖颈间系了一个蝴蝶结。
十五和十七就在一旁,她二人对视了一眼,正觉得有些不妥,而辰王这个时候已经后退了一步,十分有礼,道:“外面有风,你得仔细着身子,万一伤了我的侄儿,那可就不好了。”
虞姝莞尔,披风上是辰王的气息,淡淡的兰花香,像极了他本人,君子儒雅,浊世无双。
虞姝看向辰王,“你的伤如何了?”
辰王还是那句话,“不必担心我,我无妨的。”
他总是表现出一种,只要虞姝好,他自己便无关紧要,仿佛毫无所图。
辰王这两个多月以来皆是这般君子坦荡荡,就连和虞姝说话,都是隔开几步,无半分唐突。
纵使警觉如十五和十七,也已经再不怀疑他什么。
辰王又温和一笑,“我虽带了女医和稳婆,但以防万一,还是再寻几名稳婆和奶娘过来,才算稳妥。”
虞姝点了点头,“你办事周全,我听你的。”
她已经是自顾不暇,还在寄挂着封衡那边的状况,哪有心思操虑生产之事?
辰王很满意虞姝现下对他的信任,眸光更加温和。
又问,“对了,孩儿的名字可取好了?”
虞姝讪了讪。
封衡给了她数十个名字,以供选择,可就因着选择太多,才无法选出最满意的那一个。
虞姝想着,辰王是孩子的亲叔叔,又一路护着她,便也没将辰王视作外人,遂道:“我这里有一些供选的名字,若不,你帮我看看,可有合适的。”
封衡给她的名单和情书一直都搁在身上。
她眼下倒也认同封衡此前所言,她每日看一次情书,当真可以减消相思之苦。
原先,虞姝以为,她对封衡的情,是始于各取所需,始于无奈。
可这段时日分别,倒是让她实实在在的体验了一下何为“牵挂于心”。
她不仅牵挂他,还十分信任他,坚信封衡定可以所向披靡,做成他想做的一切事。
就在虞姝递出手中纸张时,别苑的门几乎是顷刻间被人从外面踹开。
轰得一声,响声巨大。
虞姝寻声望去,第一反应是瞧见一个半边脸都续了髯的高大鲁莽汉子,下一刻才从汉子的那双凛冽凤眸之中认出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