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打闪的准头不太好,但雨神布雨的准头却把握得极有分寸。
一整团乌云,不大不小,堪堪将整座杻阳城笼罩住。是以,等我与猴子一迈出杻阳城门时,头顶乌云尽散,晴光大好。
猴子收了伞,抖净伞上沾的雨水,小心翼翼地将其折起来装入百纳袋中。
本仙君回头望了一眼,见一道三丈高的青石城墙隔出了两个世界——城内暴雨滂沱,城外艳阳当空,着实稀奇。
出城后,走了十几里官道,遇到一个岔路口。
往前是宽阔的青石板路,一左一右各有一条羊肠小道。
猴子停了下来,问:“走哪边?”
“等一下哈,我看看。”本仙君在袖子里摸了摸,掏出庙祝给我的一张羊皮地图,先确定了柢山的方位,又找到猴子与我如今的位置,比量了下,道:“图上说…应该走右边这条。”
“嗯?”猴子往后边迈了一步,突然又转回头来。本仙君正要把地图收起来,他按住我的手,往图上瞄了一眼,悠悠舒了口气。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本仙君问。
“就知道不能相信你。”猴子笑道,往左边走去,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你把地图拿反了。”
“……”本仙君低头一看,还真是。
“呃哈哈,哈哈,意外,只是个意外。”我追上去两步,解释着:“这图画得…力透纸背,正反两面墨迹的颜色一样深,我一时没看清而已嘛。”
“哦。”猴子漫不经心的语气,瞥了我一眼,笑得更开。
本仙君的脸红了红,悄咪咪把地图收起来,默默对猴子翻了个白眼。
本仙君不仅“正反”不分,偶尔还“左右”不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认错路了,谁爱笑就笑去罢。本仙君活了几千年,年岁大了,也看得开了,不计较这些。
只是,乡间小道不比宽阔的官道好走,路上坑坑洼洼,本仙君走得也磕磕绊绊。本来没什么,奈何本仙君之前从天上摔下来,后来又被少年撞到,牵动了腰间的旧伤,一翻奔波下来,后腰的隐痛越演越烈起来。
猴子似乎察觉出本仙君走得较之前慢了,他有意识地放慢脚步,道:“怎么了?”
“腰有些痛。”本仙君直言,苦笑一声:“怕是老毛病犯了。”
“是么,我看看。”猴子蹙眉,停了下来。他走到本仙君身后,右手隔着衣物压上本仙君的腰椎,“这里?”
“……”猴子大概是在掌心汇了些灵力,否则不会那么热,隔着布料还能烫得本仙君脊背一阵酥|麻。我几不可察地颤了下,脸颊发烫,摇头道:“不…不是那里…”
猴子把手往右边移了寸许,并起食指与中指,在本仙君腰侧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温声问:“那…是这里?这里疼?”
“……”本仙君稍稍打了个哆嗦,耳朵都开始烫了起来,低着头小声道:“这里也不…不疼,就是…”
“就是什么?”猴子的语气听起来分外忧心。
“就是…”本仙君道:“就是被你戳得有些痒…”
“呃…”猴子愣了一下,不过松了口气。他把手又往左边移了移,同样轻轻一戳。
“嗷——”
本仙君一声嚎了出来,痛得差点儿飙泪,颤悠悠喊着:“就是…就是这里,哎呦!疼疼疼!我说…您下手也轻点儿啊。”
“够轻的了。”猴子的声音有些委屈,他轻轻为本仙君揉着患处,道:“没伤到骨头,只是筋肉被扯伤了而已。”
“啊…这么说,不是旧伤复发了?”本仙君一喜,道:“不是就太好了,要是腰这么早就坏了,以后可怎么办?”
猴子饶有兴味地“嗯?”了一声。
与猴子在一起谈论腰力如何,的确影响不太好。本仙君瘪瘪嘴,住了口。
猴子耐心地又为本仙君按摩了会儿,“现在好些了?”
“好多了。”本仙君活动了下,发觉真的不痛了,便腆着脸笑:“哎呀,真是多谢啦!大…”
猴子笑望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大…大什么?”
“长…长留啊…”对上猴子的视线,本仙君嘴角一僵,笑里突然没了底气,“呵呵”两声应付过去,道:“快走吧,时候不早了…”
本仙君闷头往前走着,没再去看猴子的表情,远远把他甩在了后面。猴子不疾不徐地跟着,始终与我保持在三丈的距离,倒也没被落下。
又走了十几里路,终于得见柢山。
那是一座比本仙君的西山还穷酸的山,虽然极高,半山腰处爬满了云层,但整座山上真真是连一棵花草都没有,十分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