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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英豪终极篇作者:醉雨倾城

第5节

林砚臣完全一头雾水,乖乖坐在沙发里看着父子里较真。一个是国安部长,一个是国安部长手下人带出来的优秀特工,虽然不至于打哑谜一样说话,但是互相拆穿对方手法的桥段也让林砚臣觉得世界很复杂——他一直觉得正常家庭都不应该这样,据说,凌家江家和程家都要划分在“变态”这一组里——当然,这是苏朝宇发明的归类法。

“你说,我要玩什么?”

“一点儿都不新鲜,俩盒子一样,一个有礼物一个没礼物,肯定是先让我挑,挑到了就说‘恭喜你帮砚臣挑了礼物’,如果没挑到就说‘看吧注定就是给林砚臣的’。切!”

凌易摇手指:“这个太幼稚,盒子里那套专业绘图板是我给砚臣的道歉礼物,跟你没关系。滚下来,你坐在我的发言稿上了”

林砚臣唰地站起来立正:“长官,这个……”

“我一直以为你们俩是……”凌易从容又略带歉意地笑笑,“结果是我多心了。”根本不是压住了发言稿,分明是颗炸弹,凌寒几乎是摔下来的,还没站稳,凌易又说:“我还是挺前卫的,所以你不要往心里去,其实看你们俩挺好,这一察觉真相,还有点儿可惜。”林砚臣茫然地听着国安部长的话,机械眨眼,凌寒越琢磨越觉得事情有问题,赶紧拦在中间:“那个……老头,你重说一次。”

凌易点头,缓慢优雅笃定清晰地说:“我觉得你俩可能在谈恋爱,结果发现你们只是同事……”凌寒倒抽一口冷气,林砚臣屏住呼吸把视线落在天窗上,凌易悠然自得地自嘲一笑:“想来还有点儿可惜。”

世界上的事

情一定要用这么欢乐的方式结尾吗?凌寒一时间心跳骤停又重新起跳,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他确信自己爹不是老年痴呆症的前期,现任国安部长年富力强,除非哪天因丑闻落马,否则会一直在任期,能把国内外大事小事玩得顺溜的老头,绝对不会在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上犯傻,尤其是事件主角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亲儿子未来的结婚对象。有两个大字昂首阔步从眼前走过,凌寒眩晕。

装傻。

这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非常挫败!凌寒不甘心地愤然盯着爸爸,满肚子都是抱怨却不知道先扔出哪一个比较好,没想到林砚臣忽然响亮地说:“报告长官!您不用道歉,我和小寒就是在谈恋爱。”

时局逆转。

凌易用近似宠爱和欣赏的眼光看着林砚臣。他认识眼前这个带着浪漫书生气的男孩已经很久,却从来没像现在一样想要赞颂他的果断和利落。凌易知道凌寒的性格和工作经历,不到逼急了是不会出招的,今天这一切本就是一个让性格骄傲的儿子陷入窘境的圈套,本来胜券在握,以为儿子只会和老实的情人在最后关头默默承认,可林砚臣居然反将一军。这个看上去憨厚的年轻人有胆量在死局里求得变数,江扬果然没看错,不简单。

林砚臣观察着国安部长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终于慑于对方的威严和地位,咳嗽一声,坦然说:“对不起,长官。”

“果然是谈恋爱吗?”换凌易坐在桌子上饶有兴致地观察俩人,“你们连手都没有拉过。”

凌寒深吸一口气,卷起袖子——凌易已经做好了躲的准备,儿子要真是一拳走过来,铁定青一块。谁知道凌寒只是两步走上前去,拽过林砚臣往书柜上一顶,立刻死死吻住。

果然是我儿子,够狠,火爆!凌易真是又尴尬又好笑,一面扭头一面说:“门没关。”林砚臣奋力推开情人,脸色发红,心有余悸地瞧了瞧书房门,尽管知道它早就被锁上了,但仍然能感觉到那里发散出万众围观般的热辣眼神。

凌寒舔舔下唇,像一只猎到了美味食物的老虎:“老头,你已经坏到骨子里了,这件事我会记恨的。”说着就使出少时练就的带杀气的眼神狠狠剜了亲爹一下,凌易平静地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等待林砚臣恢复了正常神情才问:“你们想结婚?”

“暂时还没有打算,长官。”林砚臣搓搓面颊,深呼吸。

“我们就是告诉你一声,爸,”凌寒赖过去,假模假样地给凌易捏了两下肩膀,“江扬他们都公开了,我想……”

凌易正色:“亦涵是怎么回事?”

凌寒打哈哈:“我管他呢……又不是和他结婚。”

凌易叹气:“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已经无能为力,没什么叮嘱,

也没什么要求,但是结婚时间必须由我和江元帅、程中将协定。”

“凭什么?”

“凭你们还嫩得满身绒毛!”凌易凶巴巴地瞪了儿子一眼,是货真价实的警告,“江扬也一样。你们不是那些从小锦衣玉食的王公贵族,知道什么是失败和痛苦,就更该惜取眼前。近些年的日子不会好过,你们——”他指指面前的保密线,凌寒和林砚臣两个乖乖过来立正,“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但必须伴随一个条件,不要自私,至少在近五年内考虑全局利益再做决断。”

林砚臣老老实实说:“是,长官。”

凌易看凌寒,凌寒撇嘴:“嗯,我知道了。”

“如果你们五年内分手了,很好,”凌易笑得十分无良,仿佛这是一个很快乐的设想,“省下一大笔办婚礼的钱。”

凌寒皮笑肉不笑地做狰狞状哼笑了两声,伸手:“拿来吧。”

凌易先把装着绘图板的盒子递给林砚臣,才拎了看起来空的那只给儿子,凌寒愤愤地直接开始拆卸撕扯:“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老了就老了吧,无聊起来还这么有劲儿……”嘴上说着,却也爱这种解密的快感,掀开盒底夹层,果然发现了国安部标准牛皮纸小号信封一个,林砚臣凑过来看,凌寒兴奋地拆开,顿时两眼寒光:“我们刚才已经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

国安部长淡定地微笑:“反正这套滑翔机景区情侣票加后天晚上的飞机票是别人贿赂我我不要的,你要是也不要,那就放在这里。”凌寒用口型说“老头我恨你”,拉着林砚臣就去退自己刚买的明天的机票,门开了又关上,吵吵闹闹的书房终于恢复常态。

拿起被儿子的屁股蹂躏过的发言稿,凌易仔细抚平边角,却忍不住微笑:有儿子的感觉很幸福,很好。

☆、初战告捷

江扬决定跟彭耀谈一次,单独的。副官程亦涵愁苦地看着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把酒红色的bw从地库里开出来,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敲了敲窗:“下官以为,按您的级别,哪怕在自己的基地里,也应该带上司机副官和护卫队。”

江扬换了条卡其色的工装裤配宽条纹的吊裤带,同色系的衬衫敞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穿低帮的牛皮靴,看上去绝似广袤荒原里的野生动物摄像师。

“不用。”江扬摇下车窗,拉下遮阳镜,敲了个响指说,“我们的小狼很有绅士风度,何况我又不是过去示威的。”

“叫苏朝宇少校过来?”程亦涵布下一个充满了粉红色小花朵的陷阱,“正好是周末,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停下来观赏西北部的那个小瀑布。”

江扬笑起来:“周一指挥中心有卫生检查,他们突击呢,队长不能偷懒,大概能有空回来吃顿饭就不错了。好了,我尽量晚饭前回来。”

程亦涵知道再劝也没有,只得叹口气说:“下官只有一个请求——如果需要喝酒,请务必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江扬含笑点头,勤务兵已经打开了官舍的铁闸门,酒红色的bw优雅地转了个弯,就消失在了私家路的尽头。

江扬在午后四点到达了距离指挥中心超过2小时车程的狼牙师部所在地,哨兵不仅一丝不苟地验查了他的军官证,甚至还特意给师部办公室打了个电话验证预约,江扬对这种明显违反级层礼节的事情视而不见,反而笑眯眯地跟哨兵聊了几句闲话。

彭耀据说除了他的法王外公以外,谁的帐也不买,甚至有当众顶撞他的父亲、时任第四军军长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彭燕戎上将的纪录。因此对于彭耀没有按规定列队迎接的事情,江扬早有预料,而且为了避免彼此尴尬,他甚至连军服都没有穿。

片刻之后,通往大门的道路上忽然卷起一阵滚滚的烟尘,同时有巨大的马达声传来,江扬眯起眼睛,只见一辆狼牙标志性的黑色

越野大吉普从远处开了过来,照例以一种彪悍的风格停在他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哨位上的四个年轻的哨兵立刻立正敬礼,神情恭敬。

吉普车的车顶上画了狰狞的狼头,狼眼的位置装了两只大功率的夜间照明灯,尖尖的犬齿插在挡风玻璃的两侧,连门把手都绘成狼爪的模样,整辆车看上去就像是披了张硕大的狼皮。

披着狼皮的……貌似也不一定是羊。江扬想,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车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但是里面并没有像电影中那样嗖嗖地跳下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午后最热的时候,沙尘正慢慢落下,两侧绿化带中有金黄色的花朵随风摇曳,一只黑色高腰军靴踏出车子,然后是线条完美挺直的小腿,蜜色的肌肤在金色的骄阳中闪闪发光,她以一种巨星天后走红地毯时才有的优雅姿态下车,鲜红色的头发比盛夏的美人蕉还耀眼。

彭耀最得力的副官徐雅慧少校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她今天穿着黑色迷彩背带短裤和同款的无袖t恤,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表情都鲜活迷人,像是一只狂野而美丽的豹子,又像是一颗熠熠生光的黑珍珠。

江扬在宋月送交的报告里多次看到过这位今年刚满33岁的女少校名字和照片,他知道那是一个能力强悍言语犀利的美人,狼牙所有人都爱她又怕她,只要见到她都必须要恭维她的美貌。

徐雅慧踏着袅娜的步子走到江扬面前,两个人都没有穿军服,她优雅地伸出右手,江扬立刻很有绅士风度地轻轻握了她的指尖,说:“您比照片上更美丽,徐少校。”

徐雅慧如猫般迷人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仿佛很失望地长长叹了口气说:“彭师说,如果您的第一句话不是赞我够正,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拉着您去训练场,相信那里的太阳足够将您烤成一张,长官。”

江扬微笑,说:“您绝对值得,真的。”

徐雅慧忽然踮起脚尖,左手伸出,目光却在江扬没配衔的肩膀上一溜,江扬识破对方实际上是想摸自己的头,这令他相当的……惊异。徐雅慧保持这个动作,颇为认真地说:“对不起长官,我真的很想摸您的头。”

江扬忍不住笑出声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回答:“如果您能立刻带我去见彭少将,我可以接受。”

徐雅慧立刻很开心地揉了揉江扬琥珀色的小卷毛,欢乐地回答:“没问题,但是您最好把车留在门口的车库里,这是我们的传统。”

江扬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问题。”说完拉开车门拎出一只黑色的运动背包,拔下车钥匙扔给徐雅慧,后者敏捷地伸手接住,转着钥匙圈笑眯眯

地问:“有机密吗,长官?”

“私人座驾。”江扬指了指驾驶台上亲亲热热偎在一起的q版软陶泥偶,左边的是琥珀色,右边的是海蓝色,并肩捧着一颗粉红色的桃心,“妹妹送的礼物,小心点。”

徐雅慧吹了个口哨,把钥匙交给旁边的一个哨兵,后者立刻钻到江扬的车里,并且把车一溜烟的开走了。徐雅慧对滚滚沙尘视而不见,袅娜地走回吉普车旁边,手臂像车展上的模特那样搭在车窗上,笑容可掬地说:“请长官上车。”

披着狼皮的吉普车照例开得非常疯狂,徐美人一点也不试图维持淑女风格,虽然她的车里挂了不少零七八碎的饰品,甚至还有全家福——她身边站着温文尔雅的律师丈夫,她搂着两个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

江扬事先就知道彭耀的大美人副官并没有像外界猜测的那样,和她的指挥官有任何暧昧关系。事实上,徐雅慧比彭耀大12岁,母亲是朱雀王妃的远方表妹,父亲是第四军的中层军官。彭耀入住朱雀王城堡的那年,她正好回去过暑假,泼辣的性格、锋利的言辞以及淘气的个性使她荣登小彭耀最喜欢的人物榜第二位(毫无疑问的,第一位是他的外公)。后来她读了军校,专门研究枪械武器,研究生毕业时的设计作品得过领域内的最高荣誉的金蔷薇奖。徐雅慧爱死了那枚奖章,因为“无论是形状还是样式,都完美的适合我最喜欢的t恤衫,你知道,前几天它不小心被我刮了个洞”。

彭耀从军的那年,徐雅慧嫁给了朱雀王裴坤山的法务顾问之一,接连生下两个可爱的女儿以后,她还是决定回到一线的战斗部队去。在彭耀接任狼牙师长之前,她一直是突击师的副总装备工程师,直到一年前,她才兼任了彭耀的副官。

徐雅慧把车开得风驰电掣,不过江扬毕竟是开战斗机的人,他手下也曾经有过喜欢把车子开得像跳摇滚舞的司机,因此坐得岿然不动,还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徐美人聊天,沿途碰到三五没有训练的官兵,无一例外地要对他们吹口哨。

彭耀并不在他有空调和落地窗的大办公室里,徐雅慧直接把车子开进训练场。这里还没有真正的建设完工,四周的绿化树稀稀落落,在边城烈日的炙烤下,个个没精打采地垂着脑袋。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训练场上那些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他们全副武装,正背着数十公斤的标准负重进行短途障碍极限接力赛。没有主席台,彭耀站在一个暂时没派上用场的原木障碍上,时不时挥拳高声咒骂嘲讽着那些无法完成障碍或者体力不支减慢速度的士兵。

徐雅慧一脚跺在刹车上,

从车底座下拽出一支鲜红色的扩音器,摇下车窗吼道:“都没吃饭吗,有没有带种的给我看看!”说完猛打方向盘,车子立刻转了个圈,以狂野的姿势冲到赛道旁边,接着毫不犹豫地挂档踩油门,那些本已经耗尽体力的士兵们开始狂奔,就算追不上美人的车子也绝不能让她看轻,就在徐雅慧把再次打轮把车子横在赛道终点线上的时候,三个最勇敢最强悍的狼牙特种兵已经冲到近前,身体已经撑不住快软了,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把她的车前盖拍得山响。

徐雅慧跳下车,依次狠拍他仨的钢盔,身子前俯凑过去响亮地说:“小伙子好样的!”他们立刻都羞红了脸,傻乎乎地软在她保险杠上一个劲儿的只知道笑。出身贵族世家的江扬不是不知道彭家传统的彪悍风格的,但是live版仍然比任何语言描述都来得震撼——在带兵这件事上,彭耀显然秉承着狼牙强者生弱者死的传统信仰,这使他们在数百年间长盛不衰,到现在为止,都是布津军界响当当的硬汉子、王者之师。

彭耀已经从原木障碍上跳下来,他穿着野战迷彩长裤和战靴,无袖迷彩t恤前后都湿透了,亮晶晶的汗珠顺着额前的短发往下流。这个人一面走一面轻而易举地翻越那些比别的部队更高的原木障碍,爬上更高的绳网,跃过更宽的沙沟,把所有沿途掉队的士兵都踢了一脚骂了若干句,终于到了徐雅慧的车前面,赞许地瞧着那三个软了的兵,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一人一棵摔过去:“一边挺着去,车上有贵宾!”

小兵不怕死地叼着烟含混地吼:“就算是首都的元帅基地的指挥官,雅慧姐一句话,咱照样灭了他!”所有的兵都跟着起哄,彭耀笑得愈发灿烂,一脚踹过去意在表示赞美,小兵们早互相拖着跳到旁边去了,却还挤眉弄眼假装被踢得痛彻心肺。

江扬透过被遮阳膜覆盖着的茶色车窗看着这一切,老实说,场面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如果他等着彭耀来打开车门等他下车,那么很显然,狼牙所有的官兵就会立刻认为他们的师长更强悍,而指挥官本人,只是个靠父辈庇护的纨绔子弟。

彭耀彪悍地晃过来,湿透的无袖t使他健硕的身体上,每块肌肉都线条分明,江扬却比他更快地撞开车门,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冲到徐雅慧身边,并且把她打横抱了起来,甚至像电影里那样,360度的转了个圈。

狼牙的士兵们发出一声惊呼,徐雅慧也吓了一跳,彭耀站着不动,江扬充分发挥他精湛的演技,盯着徐雅慧迷人的黑眼睛,用一种优雅而充满蛊惑的调情似的音调对她说:“你要灭了我吗,美丽的雅慧姐?”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徐雅慧不肯勾江扬的脖子,鲜红的头发垂着,看起来像是艳阳下的火瀑布,她用余光跟彭耀交换了一下意见,盯着江扬点了点头,用同样迷人而魅惑的语调说:“好呀。”举起的右手横向一划,她笑靥如花地呵斥他们的士兵:“来呀,给我灭了他!”

每个人现在都知道眼前的人是帝国军界的另一个传奇将领、基地最高指挥官江扬中将了,但是彭耀始终不说话,勾起嘴角看着。于是一个精悍的年轻人第一个冲上去,一拳直砸江扬面门。

江扬侧向一闪,左腿横踹的同时右脚腾空,在小兵以为闪开的时候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另外两个人在大家嘲笑第一个人没用的时候已经一左一右地冲了上来,江扬身子刚刚落地已经听见后面风声,左脚精准地踢上对方的迎面骨,右边的那个拳头已经几乎砸到肩胛,他以不可思议地角度扭腰,整个人急退两步,对方眼见必中的竭力一拳打空,身子不免有些趔趄,江扬旋身一个肘拐撞在对方喉结上,两成力道一顶,这个小兵立刻倒在旁边,通红着脸咳了数声才喘匀气。

彭耀悄悄挥手,四个士兵会意,两个从正面进攻,两个在后方埋伏。此时太阳已经不在正午,江扬一脚踹翻面前人的时候从车窗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了后面的那个,他有意装糊涂,由着对方接近到攻击范围,一拳砸下的时候才下腰闪开,那个小兵收力不及,一拳砸碎了吉普车的防弹玻璃,糖状碎片以一种礼花般的盛放姿态铺了满地,弄得小兵看起来非常狼狈。江扬已经插个空踩着保险杠翻上吉普车,一只脚踩在狼头上,气势恢宏地鸟瞰众生。怀里的徐雅慧已经被刚才一连串的惊险迅捷的动作震住了,下意识地勾住了江扬脖子,此时正恨恨地呵斥小兵:“没用的东西,罚你替我洗两个月的车!”

彭耀作了个“停”的手势,目光灼灼地瞪了江扬踩着狼头的靴子一眼,表面上不露声色:“指挥官果然名不虚传,漂亮!”说着转头呵斥带兵的连长:“记住他的招式了吗?带你的人给我演练到烂熟!现在,滚着去!”连长忙大声答应了就去整队,彭耀扬起下巴,勾起嘴角:“您是不是可以下来,并且把我的副官放下了呢?”

江扬轻巧地从车顶直接跳下,放下徐雅慧,相当绅士地吻了她的手背,面对彭耀,灿烂又坦然地说:“可惜,这方面我已经不是最强的了,将来也不会是。”

那一瞬间彭耀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这让他看上去酷似他那充满决断力的外公和桀骜的父亲,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冷酷又温柔的光,他说:“我知道。”

☆、三个条件

狼牙的师部比想象中更简陋,要穿过摆满乒乓球桌和台球桌的大活动室才能到达只有20多平米的师长办公室。这里没有独立的副官办公室,徐雅慧和四五个文书挤在外间,整个楼层只有一台饮水机和一间公共卫生间。

彭耀的办公室简洁到简陋,两张办公桌拼成的超大书桌上,摆着一只流线型的一体电脑,通体闪着蓝盈盈的光,看上去像是刚刚降落的ufo。彭耀的座椅后面立着一只高而瘦的衣帽架,每个挂钩都像是狼的下犬齿,一副“敢挂东西我就咬你”的锋利样子。

会客用的小茶几和沙发上甚至有军营里难得一见的灰尘,显然彭耀的来访者们都没有坐下来的习惯或者胆量。除此以外,只有一只外壳瘪了好几处的新电扇守在门口,如果按它的开关,它就一边吱吱哑哑的□一边开始转。徐雅慧请江扬坐下的时候,特意扯块布擦了擦落灰的沙发,并且狠狠踢了电扇一脚,于是它发出巨大的砰声,然后转得快了一点。

彭耀在公用卫生间冲了个凉才回来(在楼下的时候他看上去很友好的邀请了江扬同去,后者虽然也汗透衬衫,不过还是同样客气地谢绝了这个好意),头发上还是滴着水,裸着上身晃进来,一路用压家徽的麂皮巾擦着自己,并且像狮子那样使劲甩着湿漉漉的头发,雪白的墙壁上立刻一溜水点。

他看看江扬,比徐雅慧更狠地踢了电扇一脚,电扇大声痛叫之后,转得更卖力了。江扬瞧着斑驳的外壳,实在想告诉彭耀和他的下属们——其实,电扇和训练场上的兵不一样,按调速按钮其实比较简单。

有个小勤务兵端来一听冰可乐放在彭耀桌子上,又在江扬面前放了一纸杯热水,彭耀开心地在椅子上转来转去,指着对面正在装修的大楼笑说:“新师部还没弄好,我们暂时借用活动中心的棋牌室当办公室。其他职能部门分散在健身房更衣室、士兵宿舍活动间之类的地方。雅慧常说可以开展办公室速递业务了。”

“装修工作应该在半年前就开始

了,我会叫我的副官去问问后勤部。”江扬打起精神来应对彭耀新的小挑衅,免得让别人觉得这里和整洁现代化的飞豹师师部在两个不同的星球上,事实上这纯属风格问题。

没想到彭耀却摇摇手指:“不需要,我回来之前,就跟他们说过要先做士兵宿舍的部分,那边已经快完工,我的小狼崽子欢欣雀跃。”

“难道不该使用一个复数形式吗?”江扬含笑,在身边用手指划了个圈,意指刚才集体扑过来的那些特种兵。

“它本身就是个复数词,指挥官阁下,”彭耀用手指精准狠地撕掉了下唇的一块干裂的皮,然后猛灌了几口大可乐,愉快地冒出一个气嗝,“我爱我的狼崽子。”

江扬点头,笑着指那台几天前大概还全新、现在已经被打成了残疾的可怜的电扇道:“那这些设施问题?”

“新设备已经按时到了,很不错,不过其实我基本不会呆在办公室里,所以……”他耸耸肩膀,“我不在乎,亲爱的指挥官。”

江扬决定跟他谈正经事:“很好,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直接的人,所以我来问一句,你到底要什么?”

彭耀没有勾起嘴角跟他打哈哈,而是很认真地说:“我听说你是一个很喜欢委婉的解决问题的人,所以我一直在用你的方式请你来跟我谈,这样真的很累,我很欣慰。”

江扬笑起来,点头说:“好,我现在来了,你要什么条件可以直说了吧。”

“三个条件。”彭耀很认真地说,“只要你都答应了并且能够做到,我保证整个第四军旧部都会安心地服从齐总参的调派,至于我本人,只要没人惹我,我自然乖乖的精忠报国。”

没人惹我,我自然乖乖的。这话实在耳熟,江扬无可奈何地看着彭耀,不可抑止地开始思念那个每次这么说以后一定会被惹并且搞出很多事情的情人,在这种穿越般的错觉中含笑点了点头,说:“好。”

“第一件事,我要你保证从今天开始,狼牙的待遇、设备、训练演习优先排序都要是整个集团军最好的……嗯,我可以容忍‘之一’,毕竟你还有一群小猫咪要养。”彭耀作抚摸状,笑得又坏又开心。

江扬对这种将“飞豹”故意误读的孩子气视而不见,他点点头:“当然,狼牙是特种战斗部队,我不可能亏待。只是这次移防时间太仓促,建设任何工程都需要时间,相信你可以理解。”

“当然。”彭耀转转眼睛,“您不介意我过问工程进度,并且让我们的主管副师长监督工程进度吧,亲爱的指挥官?”

“没问题,我会吩咐程亦涵中校尽快把

事情办妥,各个部队都有自己的训练演习习惯,如果有任何需要调整的,自然是你们盯着更妥当。”江扬抿了口水回答。

彭耀的可乐已经快喝完,他把吸管抽出来像掷标枪那样扔进门后面的垃圾桶里,理所当然地回答:“那就谢谢指挥官了。”

“第二件事是?”

“每一件事都不算为难,真的,您不需要紧张。”彭耀玩味地看着江扬,“今年我错过了一年一度的招新征兵,再加上移防整编引起的退役或者转业,我的队伍现在不够编制。我想在上等兵和士官中补充新血,可以么?”

这个问题说来简单,实际上的工作却庞杂繁复,江扬几乎可以预见到程亦涵的怒火和各层单位各种各样的抱怨,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必须点点头,回答:“内部招考绝对没有问题,所有的部队都可以参加,除了飞豹师。”

“我跟猫科动物有仇,您不用担心。”彭耀像赶苍蝇那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家的小猫咪我可没兴趣。”

“这件事情说来容易,具体实施起来却比较复杂,还有一个解决之道是——扩大招考范围,延长招考时间,但是在年底的征兵季统一进行。”江扬认真地看着彭耀,他相信这个带了数年兵的年轻少将跟他一样了解这种事务性工作的棘手程度,一定会接受这样的建议。

彭耀转着可乐罐想得很认真,罐体上的白霜已经凝结成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彭耀就扯过他的麂皮巾包住,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江扬微笑:“这个让我想想,您答应就好,我们先说第三件。”

江扬暗暗吸了口气,对方的神情里有算计,他凝神听着,彭耀说:“狼牙主管训练与实战的副师长刚刚退役,我想找一名三十岁以下的团级干部接任。”

“这是应该的,有中意的人选么?”江扬觉得奇怪,这样的要求完全可以通过内部招考或者申请调动解决,要当面提出,或许只是因为彭耀已经看上了某个自己不会愿意放的人。

彭耀说:“凌寒中校实战经验丰富,我们也都算认识,可以吗?”

“大概不可以。”江扬毫不犹豫地婉拒,“他有旧伤,我和飞豹团的林师都认为他不再适合参与一线实战,希望他能在近一两年慢慢转到后方支援部门工作。”

彭耀的表情非常遗憾,他又想了想,然后笑着说:“程亦涵中校精明勤奋,细致的性格与狼牙的风格应该非常互补,只是……您不会舍不得放人吧?”

江扬简直笑都笑不出来,彭耀的第三个条件看起来就像是耍赖,提出的人选都是不可能排行榜上的人物,他摇摇头说:“程

亦涵中校的能力毋庸置疑,这两年我也的确有心放他去下面部队历练,因为这有利于他的职业生涯。但是狼牙的这个职位,我几乎很确定,他不能胜任。”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作了个刀一样的手势,一字一句地说:“他是纯粹的文职军人,大概除了手术刀之外,只能操作水果刀。”

彭耀干笑两声,似乎很失望的样子,他仰头把最后几滴可乐倒进嘴里,脖子上的喉结绷成一个优美又充满力量感的弧度,看起来非常性感。他盯着江扬说:“那么,我要苏朝宇少校。”

这就是真正的目的。

江扬顿悟,但是他不能发火,于是看着彭耀说:“理由呢?”

“他是整个基地最优秀的,不是么?”彭耀敲个响指,“前陆战精英赛的总冠军,海神殿的英雄,迪卡斯疯狂拯救的带头人,彭家荣耀的终结者……还需要我再说下去么?”

江扬在最后一个头衔上拍案而起,一个能秒杀苏朝宇林砚臣凌寒程亦涵慕昭白等人的凛冽眼神直接射向彭耀:“如果这是一个报复,我不得不说,这实在有失彭家和裴家的身份。”

彭耀显然被吓了一跳,他赶快脚尖点地,指挥转椅灵活地绕过办公桌转到江扬面前,灰蓝色的眼睛里有种狂热而炽烈的光,他一字一句地说:“最后一个原因——他毕业的时候,第一志愿单位是狼牙,不是飞豹,指挥官阁下不会忘了吧?”

如果这是一个叫“哪壶不开提哪壶”综艺节目,在这个时候一定会响起囧囧有神的音乐,告诉观众来宾彭耀成功地挑出了对手的一壶冰水。众所周知,多年前,江扬的父亲江瀚韬元帅因为凌寒的事情,欠儿子一个人情,因此在苏朝宇从帝国军校毕业的时候,强行干预了他的服役志愿。当事人苏朝宇倒是觉得无所谓,甚至某次两人情浓的时候偶然提起,蓝眼睛的少校还相当认真地叹气说:“太感谢元帅了,虽然对于这种引狼入室的事情,他现在一定悔得肠子都青了……”说着还一口叼住江扬的睡衣,一副要把他拖到山洞里好好享用的架势。

“时过境迁,人不能执着于过去。”江扬强压火气,话说的非常客气。他确定彭耀知道他和苏朝宇的情侣关系,所以才故意要这么干,这是一次新的挑衅,很少感情用事的江扬几乎一瞬间就认定了!

彭耀盯着天花板,拒绝再与江扬对视,双腿看上去很悠闲地转着他的座椅:“噢不,我只是在畅想苏朝宇少校到狼牙以后的美好图景——特别行动队并入的话,就不用在这样见鬼的天气里劳民伤财的搞内部征选。”

如果苏朝宇调入,江扬想,每周末要见到情

人就要开两小时以上的车,这也是劳民;辛辛苦苦建立的特别行动队并入狼牙,这才是真正的破财。他暗自咬牙,说:“这件事不可能,我会尽快吩咐人事部门出一份适宜的人选名单给你,希望你能够从中挑到合意的副师长。”

“不可能,我相信我的眼光,在这件事上,我甚至认同您的选择。”彭耀一点椅子,直直冲向江扬,江扬却比他更快,起身、转身、闪到彭耀身后一把拽住转椅,冷冷地命令:“年轻人做事,最好多考虑几天。我还有公务,叫你的人集合列队,我要回了。”

彭耀不服不忿,侧过头去狠狠瞪了江扬一眼,拖长声音吼外间的文员们:“都清醒点,指挥官摆驾回宫了~!”

江扬又气又笑,随手一巴掌拍在彭耀头上,笑眯眯地回答:“大总管多费心了。”

集合哨声已经吹响,全部军官按等级在主路的两侧列队敬礼,江扬把披着狼皮的吉普车天窗推开,拉着彭耀一起像检阅部队那样缓缓走完了整个旅程。彭耀始终臭着脸,到门口的时候,有小兵将江扬酒红色的座驾开至门口——从玻璃到外壳,一律擦洗的光可鉴人。

江扬看看彭耀,后者正专心致志地看西面天空上的一只盘旋的鸟,于是作哥哥的那个拍拍小弟弟的肩膀说:“我这就回去了。”

彭耀哼了一声,慢吞吞地说:“慢走,不送,哈。”

一辆指挥中心内部班车正好路过,在距离他们不足50米的地方停住,海蓝色头发的年轻军官敏捷地跳了下车。江扬先看到情人,遥遥地对他招了招手,苏朝宇一面从肩章底下抽出插在那里的贝雷帽戴上,一面大步走过来,他笑眯眯地看着江扬敬礼说:“长官,下官奉命过来接您。”

彭耀与苏朝宇有一瞬间的四目相对,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确实没有江扬那样秒杀别人的能力,甚至有种大海般的温柔错觉,可是谁都知道眼前是布津帝国最强悍的战士,也会知道他有决心也有能力掀起破天巨浪,只要为了保护他爱的人。苏朝宇试探着他,威胁着他,恐吓着他。彭耀舍不得挪开目光,他舔舔嘴唇,可乐的余甜尚在唇齿之间,他勾起嘴角,笑眯眯地一拳砸在车顶上,看着凹下去的一小块说:“收队吃饭了!”

驶离狼牙基地很久以后,海蓝色头发的少校若有所思:“你说,他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像见了红布的公牛?”

☆、甜蜜的小苗

当天傍晚,江扬在晚餐上跟程亦涵和苏朝宇提了两句彭耀的条件,出乎意料的,苏朝宇摩拳擦掌,对于江扬不同意把自己派过去“收服蛮夷”的事情非常不满意。程亦涵则忧愁地看着盘子里的罗非鱼,认真地说:“我觉得这事儿没完,江扬。”

江扬认真地点点头:“你尽快拟一份符合条件的军官名单出来,我会跟齐老爷子谈一次,看看他怎么说。”

“他肯定劝你同意。”苏朝宇舔舔嘴唇,把冰淇凌涂到美味的蜂蜜厚多士上,又灌了一大口冰柠檬汁,“前阵子齐中将跟我提起彭耀,讲了个很有趣的故事。”

“哦?”江扬扬起眉毛,他现在必须尽量多的了解手下这匹小狼崽子,但苏朝宇明显只把对方当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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