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以远远看见元帅府後花园的地方卖白薯本来就是很诡异的,此人在无端谩骂下过於镇静清醒的表现就更有问题了。凌寒知道他已经完成了今天的任务,但仍然忍不住要捞这条大鱼,於是快步追上去。小贩对地形非常熟悉,七拐八绕穿过了至少四条街口,凌寒紧追不舍,对方跑得更快,最後干脆把车往路边一扔,人穿过马路翻进了一堵墙里,其动作之灵敏,要只是个小商贩……凌寒心想,他就把国安部墙上挂著的单项成绩红榜当面包吃掉!
凌寒不著急追,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形就笑了。这是街心公园,他和江扬来过,整个公园因为当年建造的时候发生了拆迁纠纷,因此面积格外小,而且是全封闭的,只有一个出口。等凌寒含著盐津橄榄到达出口的时候,那小贩正满头大汗地出来,两人撞个正著。
周围大人孩子很多,那人不敢如何,干脆束手就擒。凌寒也不逼他,指指身边一棵大树:“站到後面去,双手抓住耳朵。”那小贩苦笑著照办了,凌寒站在隐蔽的地方把他浑身上下都搜了一边,果然,有对讲机,还有枪。
“卖白薯是这麽危险的工作呀。”凌寒感叹,“你们辛苦了。”
那小贩侧头看他:“我们也是听上面命令的。”
“很好,你很识相。”凌寒喂他一颗橄榄,“上面是谁?”
“你知道我不能说。”
凌寒拍拍他的肩膀:“那种牙齿里的毒药很容易咬坏的,不小心就死了,你这种跑步大喘气的肯定不敢用。而且……我不信你敢在这里死给我看。”
那小贩倒也不害怕:“我也觉得你不会把我就这样带到元帅府邀功请赏,我很确定。”
凌寒为那个低三下四的动词感到没来由地厌恶,忍不住想踹他一脚,又觉得太欺负人了一些,干脆一拳敲在对方後心口,大声赞扬:“聪明人!”
小贩没想到凌寒力气这麽大,被打得眼前一黑,回过神来的时候,凌寒已经後退著离开了,一只手指指著他的眉心,用口型说“你们小心”。十分挫败的白薯小贩只能原路返回,一面琢磨怎麽跟上级报告失误一面在猜凌寒给他的橄榄在哪儿买的,真的很好吃。他必须找回白薯推车,因为里面还有定位仪器和笔记本电脑,好在那车子依旧在原位,他从筐子底部摸出一只不可监听的手机说:“凌家公子抓到我了。”
“我知道。”接电话的人说,“我正看著他呢。”
一只黑色的望远镜斜放在窗边,按照日光的角度,从外面是看不见它的。此时,镜筒里可以看见拎著零食的凌寒刚走到江家後花园,正在笑眯眯地和勤务兵打招呼。
江家、苏家兄弟都在花园里聊天,凌寒把枪和通讯拿给他们看,苏朝宇专业地瞧了几眼:“倒是挺新的。徐大美女应该知道具体出处。”
江扬沈吟了一下:“这种事先不要告诉彭耀。他那个性我始终接受不了,这通讯器立刻拿给慕昭白,看看有什麽端倪。”
凌寒点头,然後跟勤务兵说:“给我找面镜子来。”
江立递过果汁:“可以去池塘边嘛,更有风韵。”
凌寒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迫使江立沿著桌子蹭过来。他把一头琥珀色的小卷毛往下一摁,碧眼小狐狸就乖乖蹲在那里,仰头看他,神色十分可怜。他顺手拿过桌上的一只玻璃罐举到凌寒鼻子底下,里面清粼粼地泡著一只嫩绿萝:“这是要带给亦涵哥哥的。”
凌寒笑道:“你闺女呢?”
江立立刻变成熟,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用答记者问的语气说:“关於女儿这件事,不知道这位先生的消息来源是?事实上,我并没有一个女儿。”
凌寒恍然大悟,转向苏朝宇:“你闺女呢?”
“我只有个儿子,”苏朝宇大笑,“可能吧,也许是我儿子。”
凌寒当然知道陆晨那件事,於是转向江扬。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无奈指指楼上:“有阿姨带著呢,我可没办法制止一个婴儿声嘶力竭不屈不挠的啼哭。”他刚要抱怨江元帅把“小意外”算在了他的名下,勤务兵就拿了镜子过来,凌寒放在面前调了调角度,然後一指画面里隐约映出的一处窗口:“看见了吗,这里,是制高观察点,它所能看见的范围里,你们尽量少活动。”
苏暮宇礼貌地说:“抱歉。我想我……”
江扬摆个手势阻止他说下去:“不必说这些,他们若想找碴,一草一木都可以当把柄。我会把这件事禀告元帅。辛苦了,小寒。”
江立早就站起来挡在凌寒背後,只是默不作声地瞧著那个窗口。元帅府的书房里,江瀚韬静静地看著花园里的这些年轻人。苏朝宇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江扬身上,他琥珀色头发的大儿子接过小儿子手里的玻璃罐,小心地放在桌上,而那个计划外的苏暮宇,正伏在桌边惬意地晒著幸福的太阳,凌寒依旧在镜面上指点江山。他们彼此都有眼神交流,像一部大型精密仪器那样协作互动。江元帅的嘴角微微勾起。这是一种叫做满足与平和的感觉,他已经多年未曾有过。然而前路仍旧艰辛,他很想提醒这些生命正蓬勃的孩子们,抓紧时间,步步为营,但话不曾到嘴边已经收了回去。
幸福的点点滴滴会在漫漫人生长路的痛苦挣扎里变得越发珍贵,眼下,就这让它这样吧,莫疾莫徐,一点点经过。
江扬和苏朝宇结婚的消息,是在婚礼筹备工作完全做好後、正式婚期前七天才正式向媒体公布的。之前,所有人都知道江家在筹备大婚,却并不确定到底谁是主角。有人说,纳斯帝国某古老神秘贵族家庭的大小姐早在14岁那年就已经向江扬以身相许,并且,他们已经有了包括两男三女在内的若干孩子。隔天,就有人爆出了江立在皇室舞会上和一位带红珊瑚耳坠的姑娘窃窃私语的照片,这次证据确凿,因为当天布津帝国皇後向江家赠送了一顶铂金镶钻石的小王冠,希望新人在婚礼上会用到它。那位姑娘在消息见报後四个小时就被人肉了出来,是布津帝国最好的艺术学校合唱团的主唱之一,精通小提琴,但是关於身世背景,大家却几乎一无所知。正在媒体纷纷寻找江家的潜在亲家的时候,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资深珠宝设计师说,那枚王冠的体积明显小於其他廉价的头饰,虽然不排除是因为用料金贵的缘故,但是也不能排除一个可能,那就是江家唯一的女儿要出嫁了。江铭顿时成为风云人物。她虽然还没有长成一个性感的美少女,但眉眼之间已经像极了妈妈,举手投足都很有范儿,登在报纸上的一张照片,是她穿著长靴在学骑马,英姿飒爽,能跟她配对的男人,从8岁到50岁,八卦杂志做了个10页的专题还不够,生怕自己错过下一条新闻,干脆给报道加上了“连载中”的字样。
消息公布的那天晚上,元帅府门口挤满了记者,以正门为中心的方圆500米内不得不戒严,所有人都要凭通行证才能接近。许多记者拿著即时传输的仪器,据说,报纸头条都已经写好,只等补上照片,印刷厂那边顷刻就可以开机。晚上十二点整,江元帅在正厅向钦点可以进入元帅府的几位御用记者宣布了消息。十分锺後,占据门厅到门口位置的记者们得到了一份元帅府签发的光盘,里面有三张彩色照片和一份布津语、纳斯语对照的新闻通稿。
“是江扬和苏朝宇!”
这个消息在元帅府内部仅仅生存了不到十五分锺,门外半条街的记者都知道了,网络上立刻有人发布新闻、更新微博和状态,凭借网民的转载力量,一个小时後,当印刷厂的机器欢乐地把印有江扬环拥苏朝宇的报纸一张一张吐出来的时候,布津帝国里的大多数年轻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并用期待的心情盼著这一周赶紧过去。
然而元帅府里一片紧张气氛。
由於索菲罗兰.江夫人正在参加连任选举,因此儿子的同性婚姻让她的选票大起大落。虽然布津帝国允许同性婚姻,但并不代表人人认可它的合情合理,先是有无数谩骂,接著是无数支持者,首相本人彻夜未眠,各种事务应接不暇。江扬和苏朝宇虽然也早就准备好了第二天的发布会,但仍旧要时时盯著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上的评论动向,随时修改问答的讲稿。
第二天一早,军政商界要员的电话纷纷打进江元帅的书房。副官带著十几个助理按照对方的级别分门别类地决定是转接、通禀还是代为接纳。江元帅愉快地应答著各种电话,之後,在上午十一点的时候,他带著江扬和苏朝宇来到了皇帝的居所,向他表示答谢。显然,皇帝十分喜欢这两个孩子,对他们的结合也非常满意,唯一闷闷不乐的就是皇後了。她派人定做那顶昂贵的王冠的时候,听说是江立要娶一位聪明伶俐的女士,怎麽……尽管苏朝宇即使身处王宫也十分闪耀,她还是觉得又惊喜又尴尬,最後只能什麽都不说。包括午饭,所有的答谢仪式都在摄像机和记者的注视下进行,苏朝宇始终和江扬保持站在一起却不进行过多身体接触的距离,两人十分低调,十分得体。
下午就是发布会时间,照例是闪光灯耀得人睁不开眼睛。能进入现场的记者经过了皇家筛选,确保他们不问出格的问题。尽管还是有出人意料的提问,比如有,《首都日报》的记者想知道这场贵族和平民、长官和下属的婚礼到底有多和谐,江扬放弃了冗长的讲稿,自然地和苏朝宇十指相扣,两枚戒指贴在一起,熠熠生辉:“人格上,我们是平等的。任何人都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属,我们也一样。”
“呸,根本就不一样!”苏朝宇说。
当然,他是在晚上回到元帅府以後才说的。此时前陆战精英赛的世界冠军、一个在体能项目总分上把第二名甩了十分的人,正大字横在房间地毯上肆意扭动著身体,从任何角度阻拦江扬经过。琥珀色眼睛的基地最高指挥官终於无奈,开始站在房间正中脱衣服,一件一件,苏朝宇手肘撑地,悠闲地托住自己的脑袋,饶有趣味地看著他,还开始指挥:“转个五分之四侧面,再转一点,回来一点儿,嗯,这样很好。”难得江扬如此听话,苏朝宇忿忿不平地欣赏著情人在面前脱得精光、又找衣服穿的过程,脱口而出:“太不公平了,我们结婚,却在你家的主导下办喜事,我们根本就不平等!”
“我不介意去你家那边再办一次。”江扬把自己塞进一件十分运动的大t恤里,舒服地伸了伸胳膊。
苏朝宇伪装哀愁:“你知道我家已经没人了。”
江扬明白他的情人不会因为这些过往的悲伤就放弃了新生活的节奏,於是蹲在他面前,像逗一只小猫那样摸摸他的头,吻落在他眉心:“我的就是你的。”
苏朝宇笑起来,然後终於坐直了身体:“正经地说,我看了婚礼的仪式,要双方家长,我怎麽办?”
“我记得你有一个舅舅。”
苏朝宇真正苦恼起来:“是,曾经有过。後来……总之,我很久没有联系过他。当然这是我不对,但当年妈妈一度缺钱停药的时候,我去求过他,他有个小玩具厂,却不肯借给我一分。”说完,他苦笑:“也不能怪他,我确实还不上。”
江扬给了他一个深长的拥抱,然後拍拍他的背。“这是个问题,”江扬说,“等我和爸爸商量一下。对了,我差点儿忘记告诉你,明天,你的所有手续都会转到狼牙去,再也别想回到我们这边来了。”
“什麽?”苏朝宇一跃而起,骑在江扬身上,双手扼住他的脖子。江扬能感觉对方温暖的大手手指蠕动,一下一下挠著他的脖根,於是佯装快要窒息,挣扎了几下。“老混蛋!”苏朝宇做出连续抽耳光的动作,“你把你的情人就这样卖给外人了!”
“我都和你结婚了,自然不能让你当我的部下。”江扬笑道,“去吧去吧,做我的牧狼……”後面那个“犬”字要出口前,他已经看见了苏朝宇呲牙咧嘴要咬上来的表情,於是大笑说:“……蓝色金毛。”
苏朝宇这就开始揪打对方,江扬翻身逃跑,却被拽住了裤子。两人半真半假地扭打了片刻,然後因为白天太累的缘故,一起倒在地板上不肯起来了。他们十指相扣躺在那儿,苏朝宇“哎呦”一声:“我发誓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江扬。”
“我也发誓。”江扬温柔地搂住苏朝宇。
“我死也不要把这一切一切一切仪式再来一遍。”苏朝宇昂头,索取亲吻,“太折磨人了。”
江扬大笑出声:“要知道,我只要最好的,我的小兵。”
第二天一早,正在熟睡里的苏朝宇就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吵起来了。他嫌弃地想让这不知趣的玩意儿变成哑巴,忽然看见闹锺显示著早晨六点一刻,於是他十分恼火,决定骂一顿来电话的人。手刚碰到听筒,铃声忽然不响了,江扬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脸上是亮晶晶的水花,他手里拿著分机:“江扬。您好。”
“我下午就回去,你能邀请我做苏朝宇的家长,我不会拒绝的,江扬,你放心好了。”
“什麽?”江扬听出了对方是谁,但是……邀请彭耀做苏朝宇的家长?这是什麽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匆匆低头看传真机。奇怪,里面并没有任何关於今天行程安排的通告啊,而且这件事他和苏朝宇也只是昨天随口提到,还没有来得及跟元帅谈。
彭耀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欢欣雀跃,他说:“你派人到机场接我吧,主要是我带了你的小猫咪回来,给他们安排住处。”
江扬又气又笑:“这个自然,我问你,家长这件事,苏朝宇的意思你问过吗?”
“屁!”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杯子碰盘子的声音,徐雅慧大呵斥“这周第四个了,败家子”,彭耀才不管呢,“你怎麽不去问江元帅凭什麽是你爸爸?”然後,电话就挂掉了。
苏朝宇已经完全清醒了,正在刷牙,他叼著牙刷含含糊糊地问,江扬一耸肩一摊手:“你有家长了,恭喜,苏朝宇上校。”
苏朝宇瞪大了他的蓝眼睛,清清口追问:“是谁?”
江扬严肃地咳嗽了一声:“按照部队规定,没有家属的时候,直属长官可以作为家长在婚礼中充当重要角色。”
“哦,好吧。”苏朝宇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人的轮廓,这个轮廓里应该是一个头发花白、他此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善於语重心长讲道理的老参谋。事实上,如果他的特别行动队还是江扬手下的一支独立分队的话,论资排辈,剔除秦月朗这样的江家亲属,确实,够格做苏朝宇家长的,应该是从江瀚韬掌管基地开始就在职的老军官。但是……
江扬蹑手蹑脚出门。
苏朝宇也是被冷水一冲才忽然反应过来他现在是狼牙军官这个事实,以此推理的话……
“不行!”一个靠枕准准砸在江扬後背,琥珀色头发的年轻人迅速关门,只听又一个靠枕砸过来,伴随著苏朝宇的哀嚎:“没门!绝对不行!”
但是,不管他怎麽闹,或者,换言之,即使地球大爆炸,都不一定能阻止彭耀飞来首都的脚步。苏朝宇坐在车里给江扬打电话:“都炸没了他怎麽出现?”
“他可以变成一个分子,分享你的空间。”江扬无良地说,然後补充:“罗灿他们都来了,宋少校定好了酒店,已经把地址和预约编号传到你手机里了。”
苏朝宇闷闷不乐:“知道了。”
“别打彭耀。”
“知道了!”苏朝宇暴躁地挂掉电话心想,你管不到我,等彭耀出现,我就一拳把他放倒,打歪鼻梁,让他没法参加婚礼!但是,苏朝宇等不到这个光辉的时刻了。先前第四军的一些退役军官听说彭耀回来了,都在机场列队迎接,虽然阵势拉得不大,但如果苏朝宇想要当众打他们的精神领袖、军事领袖一顿,那这些本来就不是吃素的军官会不顾一切把苏朝宇收拾得没法参加婚礼──“这就是狼崽子精神啊,”彭耀曾经说,骄傲地咬著一片狼牙配给小面包干,嚼得像啃骨头,“天哪,我怎麽可能不爱他们?”苏朝宇现在身为狼牙军官,却恨极了这个身份。
彭耀下飞机的时候没有走舷梯,跟其他人一起直接进了航站楼。第四军原来的军官来了二十个人,齐刷刷敬礼,吓了身後的罗灿吴小京他们一跳。彭耀客气地还礼,随行的徐雅慧则依旧是挨个拍肩。他们在候机大厅里消磨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出去,彭耀十分直接地说:“我还有安排,你们散了吧。”那些军官当然知道这个年轻的老大一向这种脾气,如果他们敢客客气气地说“摆了接风的酒”,便绝对会被彭耀用一个以“滚”开头的句子堵回去,而如果彭耀真的想喝两杯的话……来之前,他就会打电话告诉接应的人要喝什麽,喝哪一年的,在哪儿喝,喝多少。不过现在,彭耀这种明显的因为没看到想要见的人而心不在焉的样子被所有人看到,军官们知趣地四下离开,罗灿带人取了行李回来,发现彭耀正站在雁京纪念品柜台前面研究什麽,招手叫他:“带钱包了吗?”
“长官要买这个?”罗灿边掏钱包边看,玻璃柜台里放著一对金色的老虎挂坠,造型十分好,说是限量十套,价格昂贵。罗灿立刻扁扁嘴,把钱包放了回去:“报告长官,首先,我没这麽多钱,其次,这也太贵了吧,第三,在这儿给人家买结婚礼物也太……”
彭耀缓缓转过头怒视罗灿,罗灿把後面的话收了回去。彭耀灰蓝色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犹疑:“我不知道要送苏朝宇什麽。”少见的,他认真,像小学生写作业一样,他也很温柔,像对待从开裆裤长到成家立业的发小那样,罗灿为这样的长官而有些震撼,刚要开口,就看见徐雅慧挂了电话走过来:“苏朝宇在外面呢,走吧。”说完,她瞥了一眼已经被售货阿姨拿出来的金老虎,一巴掌掴在彭耀屁股上:“瞧你这垃圾品味!没出息!”
苏朝宇站在出站口的停车广场上等著彭耀。天特别好,雁京难得如此阳光灿烂,仿佛周遭一起都透明著,苏朝宇的蓝头发已经和天融在一起了,彭耀远远就从大批人流里分辨出了他,因此加快了脚步。徐雅慧跟在他身後低声说:“再快,也是别人的了。”
彭耀转过身,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好。”
徐雅慧不知道这个“好”字表达了什麽含义,彭耀当先穿过来来往往的人,苏朝宇也看见了他,於是走过来──徐雅慧忽然想起自己的行李一直靠吴小京拎著,有点儿不好意思,因此转身拿了过来──再回头,苏朝宇正把彭耀摁在车前盖上。她刚要说话,彭耀已经反手去掐苏朝宇的脖子,伴随一声经常在训练场上能听见的狼吼:“疯了?”
苏朝宇把一张大报纸刺啦展开,结果用力过猛,直接撕成了两半。彭耀眯起眼睛躺在车前盖上看著那新闻:“彭耀少将已确定按替代规定在婚礼充当苏朝宇家长。”他舔舔嘴唇:“有问题?”苏朝宇明显要发作,海蓝色的眼睛快要著起火来,但他发现彭耀十分梦幻地看著他,眼神都有点儿迷离,如果这个人不是直接从基地飞过来,苏朝宇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吃了什麽可以high起来的彩色小药片。
彭耀说:“恭喜你,苏朝宇。”
“什麽?”
“要结婚了。”
苏朝宇觉得很奇怪。他们要结婚的消息虽然见报晚,但是彭耀却早就知道了,该说的祝福词儿也已经说过了不知道多少,现在……他嗅到了这个句子里面酸酸苦苦的味道,顿时没了脾气,拉起彭耀来狠狠抱了一下:“谢谢。”
彭耀整了整衣服,斜著看了苏朝宇一眼:“很幸福,啊?”
苏朝宇大笑:“怎麽,你有意见?”
“我会让你更幸福的。”彭耀说。
苏朝宇当然听出了句子里的含义,然後得意地拉开车门:“滚进去吧。送你去婚礼上抢亲,抢到归你。”彭耀哼了一句钻进去,苏朝宇却已经不理他,忙著跟徐雅慧、罗灿、吴小京他们拥抱去了。
来接他们的车有三辆,直接送到酒店。苏朝宇和彭耀、徐雅慧坐了第一辆,行驶到红灯那里,苏朝宇忽然说:“喂,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彭耀点点头。
“你爸爸……”
彭耀侧头看他,十分警惕。
“你爸爸曾经表达过这样的意愿,唔……”苏朝宇整理了一下措辞,“我也答应过他老人家,履行做大哥的职责。”
彭耀品味了这个句子几秒,然後缓缓、缓缓地把脸凑过去,灰蓝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死了苏朝宇,语气有种死神般的冰冷和恐惧:“我允许你答应了吗?”
明知道这并不是彭耀真实的表现,但苏朝宇还是要承认,见鬼的,这些精英教育长大的人吓唬起人来还真的都挺可怕。他坦然说:“那种情况下,我必须答应。或者,即使是现在,我也会答应,我不介意把你看成当弟弟,不过,你可以保留你的长官面具。”
彭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阵,在他当著江家司机的面说出什麽出格的话之前,徐雅慧已经补好了妆,从副座上回过头来冲著苏朝宇灿烂一笑:“弟弟?不,现在他是你爸爸。”
彭耀冷酷的表情慢慢融化,像慢放镜头一样绽开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他冲他最爱的小阿姨点头致谢,徐雅慧难得温柔地回礼,扭过头去。苏朝宇看著手里已经被揉成团的报纸,只能佯装镇定地把他们捏得更小。
太荒唐了……苏朝宇想,他在漫长的婚礼准备期里头一次有这种又迷失又穿越、又不确定又期待的、飘起来的好感觉:宾客到齐,礼花摆好,菜肴盛盘,乐队就位。
我和江扬,要结婚了!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20
月宁远站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说了一个地点,司机皱眉:“那地方让进去吗?”月宁远微笑:“我去,就让进去。”
白虎王的私宅在新城区市中心一个十分张扬的地方,毗邻政府办公区,四面有林有水,距离商业区、金融区十分近,却占据了最好的地段,并没有摩天大楼挡住阳光。宅子周边的四条街道上安静地连条狗都没有,每个街角均有警卫和白虎王的私人亲卫队把守,真正做到了闹中取静。月宁远本来是不信住在这种地方会愉快的,但是她第一次站在白虎王私宅花园里的时候,对面的商厦正在剪彩,放了八万响鞭炮,她却并没有什麽特殊的感觉。後来,她清楚地记得是一位中年管家拉著她的手,穿过了稀疏的林带,转到大街上去,厚厚一层红色的鞭炮碎屑铺在商场门口,管家抱起来她来,她却不肯,执意要踩那些软绵绵的东西。玩得正尽兴的时候,她忽然抬头,明亮的橱窗里,有一只灰色的大熊,鼻尖是粉红的,手里抱著一颗柔软的心,月宁远即使已经过了少女的年纪,仍然记得它还不属於她的时候的样子,那麽闪耀,那麽大,仿佛全世界只有它是最好的,仿佛它是一个流动的生命,代表一切快乐和幸福。她久久流连於大熊身边,管家说什麽都不行,导购数次把大熊抱出来又放回去,她几乎要哭了。後来管家把电话递给她,她含著眼泪听见那个人说:“只能买我想给你的东西。”管家按照吩咐给她买了一个公主的梳妆盒,里面有金灿灿的发卡和白亮的耳坠,她终於哭了。
出租车路过那家商厦的时候,月宁远微笑著。她记得自己终於读完了漫长的小学以後,有一天又看见了那只大熊。商厦易主,清仓甩卖,大熊也被拿出来打折,头上别著“70off”的牌子。人群拥挤,月宁远冲进去,紧紧抱住它。它身上落了很多灰尘,背後的毛被背景灯长时间烘烤已经褪色,但是她似乎记起了小时候那些委委屈屈的时光,她把发卡上的金粉用小刀刮下来做贺年卡,发卡就露出了难看的铁色,而那些仿珍珠的小塑料珠子,她一颗一颗放进下水道,听著它们咕噜噜地沈下去。但是大熊始终温暖,月宁远抱著它跟导购说:“我要这个熊!”导购见她穿著中学校服,便十分鄙视地说:“你有钱吗?”月宁远从书包里拿出了三张一百元和一张五十元,放在收银台:“够了吗?”导购摇头:“不够,还差四十。别脱鞋子,也别拿手表,我们这儿不抵押实物。”月宁远紧紧抿著嘴唇,把她的手表扣回腕子上。有一个很小的小女孩说:“妈妈,我要大熊!”很快,导购就和她们说好了价格,月宁远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於是她不顾一切爬上高高的货箱,摁断播放器的电源。背景音乐忽然停了,导购大喊:“快下来!”
“我是一个孤儿……”月宁远敏捷地把话筒插进正确的孔里,说,“我第一次看见它,是这家商厦开业,但是我从来买不起,也没有人给我买。今天我已经初一了,我攒了很久的钱,只有三百五十块,还是买不起它。我想我要永远错过它了,所以……我想……如果你们谁要买走它,可不可以让我多抱抱它?五分锺就好了。我很喜欢它,真的。”
那时候的月宁远还略有些婴儿肥,但整个人已经十分水灵,此时更是泪水铺了一脸,她咬紧牙看著周围的叔叔阿姨,期待地,等著他们的反应。一些人重新开始淘货,刚才的安静不复存在,月宁远真的绝望了,尤其是身边那个小女孩一直不停地叫“大熊,我要大熊”。她缓缓地把话筒放回去,准备替人家重新打开播放器──“我借给你十块钱。”有个男人打开钱夹,“过来,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是哪个学校的?”月宁远羞涩地站过去:“雁京二中,初一b班,柳婷。”她的声音很小很轻很柔和,男人递给她十块钱和一张名片:“如果生活上有经济困难,以後可以打电话给我。”
“谢谢叔叔!”月宁远突然大声回答。她知道她要成功了。
果然,很快就有其他几个男士过来垫付,区区四十块,不到十分锺就收齐了。月宁远却没有著急付款,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本,开始一一询问那些好心人的名字,抄在纸上,然後一一道谢。末了,她这才走到导购面前,重新说:“我要买这个大熊。”
车一转弯,就碰到了四个警卫,月宁远付钱下车,向警卫出示了一张卡片,然後沿著街慢慢走。她记得她花了一个晚上拆那个熊,把棉絮掏出来,把它放在水盆里洗。水盆很小,她要洗好几次才能完成一遍,如此反复,她洗了四遍,然後把大熊晾在房间里。睡前,她看著她的熊,十分满足。第二天在雁京十八中初一年级组里,月宁远哭著讲述了她回家路上被高年级同学打劫的全部经过,老师十分震惊,尤其是她身上还带著几道狰狞的淤青。月宁远始终是乖孩子,所以没有人怀疑她把班费究竟弄去了哪里,总之,三百五十元钱,对於老师来说不算太多,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月宁远只是制造了一些不足道的皮肉伤和两场眼泪,哦,还有她的表达能力,就获得了她的大熊。那想了很多年的大熊。那些帮她垫付了四十块钱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十八中和二中的校服除了胸前印花上的数字略有出入外、其他全是一家工厂一个模板的事实,也不会知道二中初一b班真的有个叫柳婷的孤儿──她们同在一个声乐班学唱歌。月宁远最高兴的是,她是全凭自己的实力完成这件事的,如今回想起来,她仍然会满足地笑起来:没用动用那豪华房子里住著的人给的一分钱。月宁远还记得她第二天缝那只熊的时候拉开抽屉找针线包,抽屉里有一个信封,里面有五十张连号的百元大钞,她摸了摸,关上了抽屉。
如果大熊是这麽轻易得来,她就决不爱它。
“月小姐。”今天值守白虎王私宅大门的士兵认识她,於是爽快地让出门来,“今天真是漂亮。”
“谢谢。”月宁远调皮地一笑,沿著种有翠绿色大叶子植物的小径走进那栋别墅里。她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和这里脱不开干系了,但如果可能,她要用自己的方法活下去,只有这样,她才能像爱著那只熊一样爱她自己,爱那个聪明感性的月宁远。
她用小勺搅拌了一下咖啡,笑著说:“天气很好,您没出去走走?”
“我的心情很不好。”
说话的人是白虎王卓雍的大儿子,卓淳。自从昂雅事件之後,卓淳的心情就从来没好过,他先失去了妹妹,又丢掉了许多实业和实权,一度要消减家里的佣役控制开支,十分狼狈。而白虎王卓雍本人早就糊涂得连天黑天亮都分不清了,一大摊事情全归他管──尽管他小的时候就渴望有一天可以掌管家业,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状况。
“我了解。”月宁远啜了一口咖啡说,“江扬要和苏朝宇结婚了,而且,苏朝宇的家长是彭耀。”
卓淳那线条粗犷的脸上露出一点点赞许。
“这表示彭家已经和江家站在了同一条船里,从此再无隔夜仇。还有一件事,也应当是我关心的,那就是苏暮宇现在住在江家。”
“你还惦记这件事。”
月宁远脸色一变:“这件事始终是我的重中之重,请您放心。”
“哦?南原那一场,你怎麽好意思再提?”
出乎意料,月宁远笑起来,还十分轻松地舀了一勺乳酪放在舌尖尝尝,嫌不够甜,又加了一勺蓝莓酱:“南原虽然输得难看,但至少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苏暮宇对海神殿的执掌确实日渐放松,已经到了对有一部分不闻不问的地步。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管还是完全不知道,或者,是江家有意让他用这种方式洗白。”
卓淳拍拍手,有个小侍女走过来,他吩咐了两句,然後才说:“你很清楚江家现在是在干什麽。”
“是挑衅。”月宁远昂头。
“他们知道和不知道的都太多了。”卓淳冷笑,给自己斟了半杯红酒,却并不是先闻後品,而是一饮而尽。月宁远看在眼里,并不表示什麽。卓淳放下杯子:“苏暮宇手里的候鸟,你都知道?”
“对。”
卓淳笑了:“那就像我这样。”他举起空杯子给月宁远看,杯壁上挂了淡淡薄薄的葡萄红色,汇成细细一缕淌下来,如血。“这不需要好心情和慢工出细活了,弄干净点儿。”
“好。”月宁远举起咖啡杯,和卓淳在空气里无声一碰,“不过您也知道,要让江家死,不容易。单凭我……”
“我不会让你抛头露面太多。”卓淳说。
月宁远低头想了想:“此举定成败,成本太高了。海神殿是白虎王唯一的底牌,我怕亮得太快太急,反而自乱阵脚。毕竟……您知道的,从上任波塞冬开始,就莫名地和这里断了血缘。”
卓淳不耐烦地说:“这就不管你的事了。我问你,上次那位王亲,你觉得如何?”
“很满意,谢谢您。”月宁远饮尽咖啡,“如果您觉得合适,我会和他再见面的。”
“好。你的生活怎麽样?”
“很好,谢谢您。”月宁远站起来。
卓淳也站了起来:“你每次来的时候,我都希望你带著波塞冬的象征物,告诉我你掌控了一切。”
月宁远走近一步,微笑:“您知道,我总能掌控一切。”
小侍女拿来一只冰包放在桌上,里面是八盒乳酪,一律配了蓝莓酱。月宁远道谢以後,又走近一步。卓淳示意小侍女退下去。月宁远和他贴得很近,十分暧昧,他们先说了几句十分复杂的话,小侍女远远站著看嘴型,什麽都看不出。她知道月宁远每次来都是这样,最後总在卓淳耳边说些什麽,卓淳搂著她的腰,侧耳听。
最後是一个简短的句子,卓淳听完十分高兴,摸了摸月宁远的脸,而後,这位好几个月才来访一次、每次只喝一杯咖啡吃一盘乳酪的女孩,就拎著那个冰包离开了白虎王私宅。外面阳光刺眼,小侍女送她到门口,月宁远什麽也没说,安安静静地走了出去。
然而,转过街口,月宁远就找了个清静的公园,坐在秋千上开始吃乳酪。她多麽想大笑。她想做的事情终於快要做成了,而世界上只有他是真正懂她的,只有他。当年是他一眼看出她身上的伤痕是自己撞的,是他尖锐地撕破了她的谎话──月宁远没有害怕,即使听说他很凶,会用皮鞭子打人,她是不怕的,因为她已经有了最想要的大熊──也是他,了解了事情真相之後,抚著她的头发说:“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
婚礼前三天,元帅府後院那两株几乎有百年树龄的海棠花终於战胜了料峭春寒,满树如雪如云地绽放。午後有那麽一段时间,阳光明媚而不刺眼,融融春风里卷著花香,缓缓暖暖地拂过脸颊,婚礼的主角之一江扬中将懒洋洋地躺在花树下的逍遥椅里,半睡半醒地陪著另一位主角苏朝宇上校──海蓝色头发的双胞胎正在玩一种有上百张卡片的桌面游戏,据说取材於一千两百年前一段非常精彩非常著名的历史故事,集角色扮演、即时战略於一体,近几年来风靡校园、办公室,苏朝宇和苏暮宇都玩得不错,这几天难得对在一起,没事就要杀几局。天生劳碌命的长官偶尔也跟著玩一会儿,虽然他一向缺乏游戏方面的练习和实践,不过他有强到不可思议的记牌能力、数学硕士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和计算能力,以及多年军旅生涯练就的果决的判断力,几乎可以瞬间让充满不确定的牌局明朗起来,从而一赢到底,使牌桌上的所有人都失去游戏的乐趣。事实上,他刚刚连赢两局,因此被苏朝宇赶出牌桌,理由是:“把游戏变成强脑力劳动的後果就是你的核心组件需要休息以防过热短路,家属席比较适合你,亲爱的。”说来奇怪,蓝头发的巫师就像是把魔咒附著在了这些寻常的词句里面,江扬半躺在苏朝宇身边观战片刻,就被他胡噜地有些困倦,春风又那样暖,阳光又那样柔和,他简直就想这样睡上片刻,苏朝宇专注牌局,却敏锐地注意到了江扬的倦意,於是低声吩咐勤务兵拿江扬房间里那个长条形的茶枕并一条薄毯过来,之後更是难得的放下手里的牌局,亲手给他垫好枕头,搭上薄毯,然後吧嗒一口亲了一下爱人的额头,郑重地说:“睡吧,亲爱的宝贝!”说完,就和苏暮宇笑成一团。
真是坏透了的小兵,江扬一直都听得很清楚,只是眼皮打架,一根手指也不想动,所以很快就说服自己暂且不理,晚上再跟苏朝宇算账,一时间意识渐渐模糊,耳边双胞胎的笑声和窃窃私语忽远忽近,唯有花开花落的微响,渐次不绝。
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他的身边俯下身子,江扬以为是送茶水点心的勤务兵,一时不想说话不想动弹,一阵风送来秦月朗常用的那种桂木混佛手柑的香水气息:“姐夫说,他在书房等你,很重要。”那声音那语调都是旁人绝模仿不来的雍容的风情,江扬立刻醒了,睁开眼睛以前身体就下意识地坐了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兴味盎然地看苏朝宇和苏暮宇玩卡片游戏的秦月朗转回身,再次俯下身子,瞧著江扬露出一个特奸诈特幸灾乐祸的,微笑。
谜底很快揭晓。
江瀚韬开门见山地告诉江扬:“记得我们这样的人结婚前应该做的事麽,儿子?”
布津帝国贵族们结婚的礼节极其繁琐冗长,从订婚到正式婚礼往往可以拖上两三年,中间举行无数各种仪式,江扬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参加过皇帝长女的婚礼,可是他的任务不过是根据请帖或者生活秘书排出来的行程去跳舞喝酒,其他的,他没有兴趣去管,就算礼仪老师曾经教过这方面的知识,这麽多年过去,他也早丢进回收站去了。此刻江瀚韬提起,他不由皱紧了眉,搜索引擎全开,试图在记忆的矿山里里找到那一片灵光乍现。只可惜这种地毯式搜索注定徒劳无功,江瀚韬摇摇手指:“让我提醒你,儿子,关键词是‘考验’。”
哦,真是一语点醒,江扬很快就从那堆发霉的故纸堆中找到了所需要的魔咒──光明神的考验。
布津古代的创世神话里认为,布津帝国是由光明之神创造,他在他众多的儿子里选择了大陆的王者时,会给他们出三道难题,他叫他的儿子们运用自己的智慧来获得财富,运用自己的力量杀死猛兽,运用别出心裁的设计而使生活更加美妙,成功解决三道难题的儿子会获得永恒的幸福和无上的荣耀。这种传说在某种意义上反映了这个民族的性格和价值取向,布津帝国从上到下都崇尚财富、力量和文化修养,古时成年男子只有通过了这三条试炼,才有资格娶妻,否则就会被认为是窝囊废,没有姑娘会愿意嫁进门。不过近百年来,这种试炼渐渐流於形式,往往用订婚时的彩金彩礼替代,据江扬所知,就连前些年皇帝的次子大婚,都是采取象征的方式。如今父亲特意提起来,到底是为什麽呢?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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