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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英豪终极篇作者:醉雨倾城

第31节

江扬四下看了看,然後再次抬起腕表:“卢立本带亲卫队会在六点回来做体能专项测试,我们时间不多,希望可以高效率地进行。”

什麽?苏朝宇的脑袋嗡了一声,现在还不到三点,也就是说,江扬计划跟他谈三个小时?还没来得及问出来,江扬便快步走到鞍马前面,踢踢底下的调节器:“打开,降低高度。”

苏朝宇狐疑地跟过去。江扬从来不是一个没有标准的人,即使在最轻松的场合,他这个曾经是数学专业毕业生的人也习惯精确地表达概念,比如“加一勺牛奶和一块半糖”或者“效率再高30”。刚才,他却只说了“降低高度”,并没有说降到多少合适。苏朝宇甚至觉得是自己太过疑惑太过紧张而听漏了,於是小心翼翼地打开调节器,慢慢向下拧那个转轴,以期江扬会在合适的时候叫停。谁知道,江扬站在那里像石化了一样,堵住了苏朝宇的最方便的角度,使得这个身材颀长的特种兵只能俯身从另一端用力,很快,苏朝宇就明白了江扬的用意。

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在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喊了“停”,然後命令苏朝宇:“固定,然後摆好你的姿势,苏朝宇上校。”

苏朝宇快要爆炸了:这是为什麽!他愤愤地关上调节器,腾地站了起来:“江扬!给我个理由!”

江扬已经抢过经典款,从里面摸出了那只令苏朝宇恨到骨子里的藤杖,顺手打个对折弯,还打开电弧试了试,一切运转正常。苏朝宇看著江扬那神情,简直怀疑自己穿越回了当年。

於是,苏朝宇没有照办,干脆生气地盯著江扬看,江扬不怕他,藤杖破空一抽:“摆好你的姿势,苏朝宇上校!”

苏朝宇站著不动,江扬又重复了一遍,苏朝宇还是没动。他确定面前这个刚刚成为自己合法伴侣的指挥官不会跟他动手,一来是不一定打得过,二来……他们毕竟结婚了。苏朝宇抱著侥幸心理,正要开口问这是怎麽了,江扬已经在他膝窝抽了一下,并不十分重,但恰到好处地敲到了麻筋,苏朝宇只觉得不被控制地一软,立刻脸朝下被摁在了鞍马上,上面还残留著之前训练时候留下的镁粉,苏朝宇蹭了一鼻子,差点儿打喷嚏。而江扬却毫不犹豫地一手钳住他的小兵的腰,一手扯掉了对方的皮带,解放了那颗负责保证军裤腰围合适、不会滑落的门扣,然後拎起他纯色的内裤边,吧唧,狠狠弹了一下──苏朝宇立刻红了脸──多长时间了没有“享受”过私人教育了?他几乎忘记了江扬还有这麽一招可以把他制住。那些冠军的意气风发和特种兵的强悍灵敏在江扬的眼神里立刻失效,苏朝宇不由自主地开始仇恨自己的软弱,却又知道,即使再给他一次反抗的机会,他也还是会去调那该死的鞍马高度。

鞍马!天哪!还有什麽是江扬想不到的?苏朝宇脸朝下趴著,徒然挣扎了几下,江扬便假装对方是在积极配合,顺手剥下了苏朝宇的内裤,拽到膝窝,然後从容地放开了手。那个瞬间,苏朝宇本想就势翻过去,狠狠踹江扬肩膀一脚,让他疼死去,看他还敢不敢玩这种吓唬人的游戏,但没想到的是,江扬刚放开手,冰凉的藤杖就紧紧贴住了苏朝宇臀部的皮肤。他立刻绷紧了肌肉,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反省你的错误!苏朝宇上校!”江扬一巴掌掴上去:“我通知你是几点报道?”

“两点半,长官!”

“那你是几点到达的呢?”

“规定时间过後的一分十三秒,长官!”苏朝宇悲哀地回答,同时已经计算出了这个数字可以合成73秒,也就是73下……结结实实的藤杖。

“是一分十八秒,苏朝宇上校!”江扬又掴一巴掌,不怎麽响亮,钝痛,苏朝宇只能紧紧抓著鞍马的边缘,忍痛认错。“我对你这种敷衍了事的态度十分不满意,苏朝宇上校,昨晚我已经通知过你具体的时间地点和需要携带的工具,你也并没有发表任何正面的反对意见,那麽我可以认定你在绝对服从长官命令这件事上不会有任何疑问。现在,苏朝宇上校,重复你的错误,并且做出反省!”

苏朝宇被彻底吓到了,茫然地开始一条条复述自己的错误,从没穿军服开始,到试图撒娇耍赖,都说完了,并且都得到了江扬的认可和原谅之後,他仍然想不出对方到底要跟他谈什麽。

江扬解开了风纪扣,松开了袖口,然後把藤杖在空中挥动了两下:“很好,现在我们开始谈谈今天正式的内容。苏朝宇上校,我给你五分锺的时间回忆,再给你十分锺的时间叙述,你必须告诉我你在从海神殿回来之後,多少次使用过波塞冬的力量办事,具体到细节,现在开始!”

苏朝宇愤然要撑起来,江扬反手给他一藤杖,十分轻地落在大腿根附近,以示威胁:“不要试图反抗,我是认真的,苏朝宇上校。”

“我也是!”苏朝宇吼了一句,“我已经把那该死的坠子给了月宁远那个变态,还要怎样?苏暮宇已经不是波塞冬了,不信你问你爸爸!你有完没完?”

江扬毫不犹豫地又给他一下,依旧是轻拍,却落在同一条伤上面,弄得苏朝宇有点儿疼又有点儿怕。他厉声说:“我早就知道,庄奕遇难对你来说,除了悲痛几乎没有其他的感受,没错,这是人间最悲惨的事情之一,但是苏朝宇上校,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麽你活了下来吗?”

“老子跑得快!”苏朝宇的眼睛都红了,“老子跳下来了!”

“收起你的狼牙习气!”江扬再抽一下,精准度不变,力道却加大了。这一下打得苏朝宇有点儿懵,竟然一时间没有反驳。他用藤杖死死压著那条浅浅的红色的痕迹:“苏朝宇,我告诉你,你是月宁远计划里唯一失算的一环!国安部在别墅周围发现了四个准备好的狙击点,无一不对准游泳池。月宁远早就算好了你可能用极端方法反抗甚至不顾自己性命,因此她根本没打算让你活著!”

“可我活著!”苏朝宇的声音颤抖,“还有陆晨,我儿子。”

江扬的手腕发抖:“若是直升机来得晚,我不确定,苏朝宇!”他移开藤杖,双手撑在鞍马上,顶著苏朝宇的头一字一句,“我不确定,你跳下来之後不会被立刻击毙,四个狙击点,没有死角!”

最後那四个字,没有死角,像影音室里那套效果奇好的低音炮般敲著苏朝宇的耳膜。他看见爆炸时候瓦砾纷飞,看见了好多血和好多眼泪,但是苏朝宇不再哭泣,他的额头被江扬顶著,对方跟他一样温暖,活生生的触觉,他是安全的。

“月宁远杀死了跟著你的九个亲卫队员,国安部推测他们大概是化妆成了支援的特警。我们的人几乎都没有反抗的迹象就被全部干掉;她把陆家的保镖关在地下室里活活渴死;她炸掉了整栋别墅,连陆家的狗都没放过,你以为她算漏了你吗?不,苏朝宇,她根本没打算让你活下来,你之所以现在还在这里,纯属侥幸。”江扬明显是十分焦躁,但是从小的教育和经历让他尽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四处乱走用以排遣的习惯,苏朝宇知道他生气著急的时候只是紧紧攥著拳头。江扬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说:“你想,苏朝宇,如果你也死在别墅里面,外界会怎麽说?”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63

苏朝宇咬紧牙关看著江扬。他并不是不想回答,他知道这是江扬对他的一次心理干涉,尽管他很想站起来大吼一声:“老子很好!”江扬的藤杖尖端沿著刚才那条粉红色的痕迹划了一遍,提高声音:“回答我的问题,朝宇!”

不是苏朝宇上校,也没有连名带姓,苏朝宇知道这是对方的破绽。江扬只是用威胁来开场,打破苏朝宇对他的依赖和心理上对庄奕遇难这件事的抵抗,现在,他用一个称呼决定和苏朝宇好好地谈谈了。苏朝宇松开紧紧抓著鞍马的手,把整个身体的重心移到腹肌上,四肢长长地垂下去。他低下头,感觉到血液慢慢涌向颅顶,片刻的清醒和片刻的糊涂让他的脑袋里有瞬间的空白,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抽离出来,客观地,看待庄奕遇难这件事。

是的,月宁远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参加大选的活动,作为江家的新婚的儿子。是的,月宁远自然知道庄奕的生日,也知道布津帝国的大选已经改期,刚好就是这个月,即使苏朝宇不回来,苏暮宇也会出现。是的,月宁远安排好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算准了政党们的拉票活动会牵制警方几乎全部的警力。是的,月宁远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让他活著离开陆宅,他能跳出窗子,活著跌进游泳池,只因为庄奕给他发了那条只有他们俩才能看得懂的报警短信,让江扬事先有所准备,能够带著首都防御指挥中心的的直升机及时赶到。所以他才没有遭到埋伏的狙击手的射击──他们早就和月宁远一道悄悄地溜走了──这一切都十分完美。是的,如果自己也死在了陆宅,月宁远更从容地离开,那麽最後,在陆宅里就会发现陆林、庄奕、陆晨和苏朝宇的尸体──如果还有尸体的话。记者在闪光灯下会看见什麽?一对青梅竹马、现在却各自有家的恋人,和一个当年可以算作“小三”的男人,还是,美满幸福的商界精英家庭,和一个蓦然插足的、刚和同性结婚的男人?

苏朝宇慢慢抬起头,江扬坐在一叠垫子上,冷静地看著他。

“陆家会以为,是江家忍受不了庄奕对我的旧情不散,但大儿子已经结婚,不能容忍我出轨,因而杀陆家灭口。”苏朝宇小声说,“而江家也可以说,是陆林受不了妻子和旧相好没完没了,偏偏我又爱同性,因此不堪侮辱,设局杀人,之後自杀。这是足以引起政治变动和战争的挑拨离间和自相残杀……”

江扬站起来,踱到苏朝宇身边,却并不想安慰他:“是,虽然我们并不是月宁远,但我们基本可以知道她设局的大致目的。苏朝宇,事实证明,你不是想不通,而是根本不愿想!”

“因为她是庄奕!”苏朝宇放弃了抵抗。面对了解他如同了解整个边境基地一样透彻的江扬,苏朝宇知道他的任何反击任何抵抗任何花言巧语都没有意义,江扬既然能在多年前就撕破他的心理屏障直达要害,那麽,现在,他毫无遮拦地趴在略冷的地下训练场的鞍马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动起负隅顽抗的心思。

“还有,因为月宁远要了苏暮宇的盾牌。”江扬一针见血,没等苏朝宇反应过来,藤杖已经重新破空而後落下,准准抵在苏朝宇的臀部。“让我再来问你一次,苏朝宇上校,既然你已经清楚月宁远会用你和苏暮宇最珍视的一段感情垫背,那麽,回答我,你何时何地,多少次使用了波塞冬的权利而没有让我知道?”

苏朝宇闭上眼睛。

他看见苏暮宇缠著纱布孤零零地躺在南原市医院的病床上,每次换药都疼得呲牙咧嘴;他也看见苏暮宇咬著笔杆在椅子上转来转去,看著候鸟从教务处偷偷拿来的一份没及格的成绩单愁眉苦脸。他爱苏暮宇,胜过爱世界上其他的美好的事物,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如果苏暮宇无法和海神殿脱开联系,那麽後半辈子,他是没法痛快生活的。

然而月宁远拿走了一切。苏暮宇说过,若有一日他不再是波塞冬,江家的船就会进水,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他终究要成为第一具被扔下去的尸体。苏朝宇记得他紧紧抱著苏暮宇说,不会的,江扬不会丢下你。苏暮宇冷静地推开他,说,不,哥,你不懂,不是他会不会,而是我该不该。

苏朝宇心下悚然,苏暮宇的脸上却依然挂著笑。

“苏朝宇上校!”

江扬挥动藤杖,又快又准地抽了苏朝宇一下,登时涨红一条痕迹。苏朝宇没防备,虽然挨得并不是太狠,但他却咬破了舌头。江扬的声音那麽高那麽凶,他说:“苏朝宇,苏朝宇!你必须信任我,必须相信此时此刻我不会把苏暮宇从船上丢下去。你必须告诉我,必须保证事无巨细,你和苏暮宇再也不能和海神殿有任何瓜葛,你必须这样,我不能失去你,我也不能失去整个江家,苏朝宇,苏朝宇!你明白吗?”

苏朝宇茫然地落了一滴眼泪:“是,我明白……我明白,江扬。”

江扬搂住他的腰,把他从鞍马上解放下来,放在一张柔软的垫子上,手心里揉了清凉的乳液为他按摩。苏朝宇伏在江扬的腿上,恍然想起当年第一次从心里感受到对方的保护的场景。他开始清晰地复述,从第一次到迪卡斯动用波塞冬的力量找了条偷渡的渔船,到後来用苏暮宇的护照出国去纳斯,再到前阵子和彭耀在古董街脱险,他的记忆力很好,讲得也十分清楚,江扬一一记下来,询问细节。

“江扬,是不是说,终有一天,苏暮宇会因此而死?”苏朝宇忽然撑起身子问道。

“不。”江扬的声音变得柔软而富有包容力,“我承诺你,绝不。这不仅仅是江家对他的回护,说得自私一些,这也是我对月宁远的不低头。同仇,同进退,苏朝宇,你要信我。”他为他穿好衣服,苏朝宇吻上去:“我不要你的同仇,我会手刃月宁远,若有机会,你必须成全,一定,江扬,我要你的许诺。”

江扬含糊地回答了一个“好”。

“但我也要你的同进退。”苏朝宇说完,更疯狂地吻下去,“生死相随,江扬,我们已经在光明神面前发誓,生死相随。”

江扬的手指插进苏朝宇海蓝色的头发里,指腹触摸他的头皮,温热的,带著薄荷香气的头皮。他把苏朝宇的额头和自己的贴在一起,十分用力,似乎这样就可以交换思想,或者产生更加深邃的共鸣,他不断地吻苏朝宇,不断地说各种情话,各种叮嘱,苏朝宇不断地回应,直到两人都失去了力气。

苏朝宇说:“从此,我会小心,但绝对不允许你再用这种方法跟我谈。”

江扬笑了:“是,是,但不用这种方法,这几天我试探你多少次,你根本不肯去想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更深层的意义,至於海神殿……你总害怕暮宇的‘黑道’身份会成为炸弹──现在一切都变了。”

苏朝宇没说话。

江扬把藤杖塞回包里,微笑说:“这个方式你不喜欢,我知道,所以,我错了。”

苏朝宇却把下巴放在江扬胸口,想著什麽。江扬觉得有些内疚,刚要抚摸爱人的脸,苏朝宇却一把揪住了对方的手腕,一脸深沈严肃:“也没错。若我没有这样的性格漏洞给你抓,你怎麽享受家法的乐趣呢?”说完就换了一副蔫坏的表情。江扬气笑了,翻身压他:“乐趣?小混蛋!”

苏朝宇佯装恐惧地扭动了两下,终於冷静下来,理智地说:“为了不再被你吓唬,为了苏暮宇,我得改掉这个弱点。”

“苏暮宇……”江扬眯起眼睛,一副吃醋的样子,“原来只是苏暮宇而已……”说著说著,他就撑不住,快要笑出来了。

“当然!那是苏暮宇,那是我的另一半生命!”苏朝宇撇嘴。

“真嫉妒!”江扬看著表,从容地把垫子拖回原处,“那我是什麽?我要发脾气了。”

“你可以的,老混蛋。”苏朝宇揉了揉屁股上那条已经不痛了的肿痕,饿狼似的扑过去,“让卢立本抓一幅活春宫吧,尊敬的指挥官!”

江扬轻巧反击,刚过十招,就听见外面有门锁转动的声音,卢立本带了十五个人进来做练习,看见江扬正在和苏朝宇认真地比划,忽然明白了什麽,不露痕迹地笑了起来。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64

一周以後,江扬的母亲索菲罗兰.江在首都新城区的首相官邸宣誓就职,新政府将由她所领导的执政党和十三个小党派联合组成,用媒体的话说,堪称“立宪以来最错综复杂的内阁”。

看这条新闻的时候,苏朝宇和江扬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大局已定,担心基地状况的江扬早已归心似箭,苏朝宇也迫不及待要回狼崽子的身边,用疯狂工作来渐渐平复内心的创伤。他确定在江扬那次严肃的谈话之後,自己已经能够客观平静地对待生命里这个惨烈的悲剧,但是当他看到电视镜头扫过新任议员们的时候,他还是不可抑制地侧头狠狠咬了正专注手头工作的江扬一口,琥珀色头发的长官哭笑不得地揉著脖子,瞥了一眼屏幕才发现惹火苏朝宇的是新闻解说员正在介绍的新任议员、自由学生联盟的现任领导人、残忍地杀死了庄奕和那麽多人又给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的、卓淳和他小姨妈乱伦生出的孩子,月宁远。他无可奈何地举手投降:“好啦好啦,符合选举程序并且得到了足够的票数,她的当选符合宪法规定……喂!”

苏朝宇磨著牙又咬了江扬一口泄愤,气鼓鼓地把车载电视调来调去,终於在体育频道停了下来,那里正在播世界体操精英赛,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在高低杠上上下下翻腾,看上去就像是轻巧的雨燕,观众们为她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苏朝宇索然无味地看了两眼,又想起来当年在昂雅古堡,当时秦家的家主秦月翔曾经把自己错认为这个赛事的冠军,於是无聊地戳戳再次埋首公事的江扬:“喂,秦月翔怎麽样了?”

江扬把最後一份急务处理完毕,干脆关掉办公终端,皱眉想了想才回答:“之前是送去了西大陆的帕斯克公国,那里有一条风景如画四时都开各色鸢尾花的山谷,卓家在那里给他盖了一栋迷你的巧克力别墅,据说还读一些函授的财经课程,怎麽想起他来了?”

苏朝宇用一根手指跟著运动员的动作在屏幕上乱画,摇摇头说:“偶尔想到而已,他应该管月宁远叫什麽?”

这倒真把江扬问住了,秦月翔的母亲卓澜是卓淳同父同母的么妹,论理卓淳的女儿月宁远应该把秦月翔叫表弟,但是她的母亲却是卓澜的小姨妈,若是从母亲那里算起来,秦月翔倒应该管月宁远叫阿姨……苏朝宇看到无所不能的长官悻悻地放弃了理清白虎王家族关系这种无谓的努力,得意地勾起嘴角,江扬便去摸他的头,含笑道:“如果你真想知道……嗯,前日在皇宫里,我倒依稀听说,卓家正在四处活动,要请皇室准许秦月翔回国,到时候你就……”

他本来想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可是却被苏朝宇用一个向下横劈的手势有力地阻止了,海蓝色头发的冠军磨著牙宣布:“到时候我就一勺把他们全烩了,亲爱的江扬,你想尝尝‘烧变态拌面’吗?”

江扬忍著笑,保持沈稳镇静的长官范儿,微微颔首:“可以,请不要加任何圆形、深色、带籽的类似茄子的小块,同时用火腿微调味道。”

多少天以来第一次,苏朝宇开怀大笑。

是的,他不是一个薄情的人,他永远不会忘了那个梳马尾的女孩,永远不会忘了那些酸酸甜甜的少年岁月和猎猎火光中她平静的微笑。他只是决定带著她的祝福活下去,他会为她报仇,天涯海角,只要没有人抢在他前面杀死月宁远,他就会平静、有策略地等待那复仇的一刻。

不过苏朝宇的好心情在到达候机室以後就变得沈重起来了,包间里,坐著一个穿宝蓝色t恤和牛仔短裤的孩子,正在专心致志地翻一个黑色的资料夹。他坐在大沙发里,脚伸直还够不到地面,那专注的姿态和沈稳的动作,却隐然有范儿。

苏朝宇不敢惊动,侧头征询地看向江扬,後者已经和提早到达的亲卫队员们打过招呼,拿了两瓶苏朝宇最喜欢的鲜榨石榴汁过来,冰凉冰凉地往他手里一塞,指指里面的陆晨,意思是让苏朝宇进去。

苏朝宇一直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始终保有著过分的天真,江扬也知道那个十一岁丢失了弟弟的小男孩一直固执地不肯长大,何况他并没有看到妻子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没有机会在尿片和奶瓶之间,慢慢看著儿子从婴儿长成少年,所以他始终不知道如何以“爸爸”的身份去和陆晨──那个经历了绑架和父母同日双双惨死的孩子相处。

江扬了解他的犹豫,於是轻声说:“这阵子我一直安排国安部各方面的专家陪他在那边的大游戏室玩,因此知道了月宁远是在庄奕送他去皇室首席钢琴师家里学琴的路上绑架了他们,从而胁迫陆林全家,时间是请帖到达基地前两天。国安部出具的报告显示,他麽……”

苏朝宇担心的看著江扬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呼吸都急促了,显然比听自己的比赛成绩还紧张。江扬偷吻他的唇角以作安抚:“运动神经非常发达,协调性极好,语言能力、计算能力以及逻辑思维能力都远远超出了这个年龄孩子应有的水平,大概相当於13到15岁,至於他的心理状况麽……”他故意拖长声,让苏朝宇愈发焦急,却在苏朝宇伸手去拧他之前飞快地说:“他很伤心,但是能够客观地审视他的悲伤。他仇恨月宁远,但是可以克制自己的仇恨,玩儿到尽兴的时候,甚至会笑。你知道,凌寒的老师蒋方少将说,你儿子,不是天才就是变态杀人狂。这样的孩子,在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中,只见过两个。”

苏朝宇的脸都白了,“变态杀人狂”这样的评价实在太有震撼效果。江扬却只是微笑,侧过头看里面的陆晨,平平静静地陈述:“另一个麽,是我。所以,苏朝宇,不用担心,只要我们好好教他好好爱他,他一定是最好的,比你和我,更优秀。”

苏朝宇一颗心满满塞了感动和幸福,他从後面抱住他的老混蛋,用尽全力地:“我怎麽会这麽幸福,亲爱的,江扬?”

江扬回身吻他:“因为你上辈子欠我的呀,你这个欠揍的小混蛋!喂,这可是玻璃门……”

苏朝宇立刻反应过来让里面的陆晨看到他们的亲昵不算太得体,只得悻悻地放开江扬,又压低声音问:“特意接他过来送我们?不好吧?”

江扬扬眉,手指已经在玻璃门的把手上:“什麽话?他刚刚上完最後一节钢琴课,今天和我们同机回基地。”

苏朝宇又傻眼了,古怪地瞧著江扬,声音都打颤:“你说他和庄奕是在学琴的路上被绑架的?那麽他居然又去?你怎麽不拦著他?”

江扬微微一笑,凝视著里面的陆晨轻声说:“那是庄奕为他交纳过学费的最後一节课,在某种意义上,就像是他不能亲自参加的父母的葬礼,是一个告别过去的仪式。我叫江铭陪著他,她说他弹得美极了。朝宇,放心吧,他和他爸爸一样坚强。”

苏朝宇吸了吸鼻子,强笑:“好吧,以後我再也不敢说亲手弄丢弟弟是多麽大的伤害了……咦,你刚才说什麽?你要带他回基地?”

江扬握著他的手腕点头:“对不起朝宇,我没有来得及问你就做了这个决定,可是我想,你一定明白,对吗?”

眼泪瞬间就不争气的涌上眼眶──这并不是说苏朝宇太过感性或者软弱,而是因为他早在好几年前,就在江扬这里完全放弃了面对外人或者整个世界的自我保护──他咬著嘴唇瞧著他最爱的人。是的,他当然明白,陆晨的身份在陆家也不是秘密,在陆家的二女儿陆昱出生以前,甚至长期被强迫远离父母,和祖父母一起住在陆家老宅里。诚然,陆家并没有对他特别差,甚至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给了他丰厚的物质条件和最好的精英教育,但是除了庄奕和爱著庄奕的陆林,陆晨从未被真心实意地爱过。

江家接纳了这个孩子,可是如果把他放在首都,那个大得不像家的元帅府就会是另一个陆家老宅,就算江元帅和首相不像现在这麽忙,他们对於陆晨来说,也不是真正的血亲。这个敏感的孩子一定会一直这麽客客气气的、带著他的小盔甲活下去,那双眼睛,永远不会笑。

只有让他跟他们一起回到基地,让他在亲生爸爸的身边长大,让他真正融入苏朝宇和江扬的家庭才能使他渐渐接受并且淡忘过去的悲伤和痛苦。他还这样小,应该在一个正常、健全的家庭里长大,像所有他这个年龄的小男孩一样骑在爸爸的肩膀上吃冰激凌、逛动物园、在高远明媚的天空下开怀大笑。

江扬知道苏朝宇理解并且明白,於是再次把冰镇石榴汁塞进他的手里,轻快地说:“去陪你儿子,顺便问问他想要怎样风格的卧房,我已经叫安敏收拾了书房旁边的小会客室,就是有圆形落地窗的那间。嗯,狼牙那边不要太特殊,我特许他在我不在的时候分享你的床。好了,去吧,我还要给江立打电话。见鬼的,卓淳的小儿子卓缜居然入阁,卓家到底在算计什麽?”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65

紫藤花快要落尽的那个月末,整个布津帝国都沈浸在一种甜美忧伤的离别气氛里。正是大学结业的时间,各个高校里贴满了招聘会的告示和毕业聚会的邀请海报,每天都可以看见女孩子穿著学位服在校园里拍照留念,男生们则带著一箱一箱的啤酒坐在盛绿的草坪上,纷纷喝得哭了出来。

布津帝国大学的学士学位授予典礼十分潦草,因为扩招的缘故,本科生根本无法全部坐进小礼堂,而大礼堂已经被硕士博士生部预定了布置会场,所以,本科生的授予典礼只能挪到运动场去。虽然也十分热闹,但是轮到拨穗的时候,一批又一批的学生上去,把学术委员会的老师们累得休息了四五次,才勉强撑到仪式结束。

月宁远作为毕业生代表,在仪式上发完言之後,便回到了班里。尽管她已经成功当选了议员,创造了布津政界的记录,但她仍然和班里同学、寝室室友相处得十分好。毕业典礼上等待拨穗的排队时间里,她和班里每一个人拍了手机大头照,一律是嘟著小嘴的剪刀手姿势,故意俯拍,弄得眼睛很大,脸很尖,她为这些照片一一设置不同的名字,用那根七彩漆色的手写笔给照片里的人物带上小王冠,涂满桃心。她开心地笑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政客的样子,甚至,典礼结束以後,她和寝室室友一道去学校的各个角落掀起学士服的袍子,露出一半细细白白的腿来,拍各种恶搞的照片。

有媒体的记者一路跟随,抓拍这位布津政界史上最年轻的女议员的学生生活,月宁远显然十分不耐烦,甚至发了脾气,当著所有人的面驱赶他们,义正词严地说“这是大学,不是商场”,然後抓起学士帽就和同学们逃入树林里去了。

不远处,苏朝宇冷冷地注视著月宁远的身影,然後无奈地转过头来看著苏暮宇,揪起那根穗子拨到另一边去:“反了!”

苏暮宇穿一身正红滚边的黑色学士服,显得十分斯文。他干脆摘下帽子来笑著说:“好啦好啦,别生气,北区食堂三层那种最便宜的蛋包饭对毕业生买一赠一,我请你吃,好不好?”

苏朝宇知道这是弟弟的毕业典礼,因此恰到好处地压抑了情绪,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机票时间说:“没问题,不过我晚上得飞回去,这一趟是私自出来的。”苏暮宇十分愤愤地揪著对方的t恤,一路拖向食堂:“你是什麽混蛋哥哥?去买可乐!我要喝可乐!”

其实,在苏朝宇时隔多年又一次坐在帝国大学的食堂里吃饭并时不时怀念起庄奕对大锅饭的挑剔的时候,杀害了这位苏朝宇生命里最爱的女人的凶手,就在不远处的一张大桌边,甚至,和苏朝宇一样,面前放著一份铁板牛肉饭。月宁远笑著跟几个男生确定时间:“研究生院已经可以入住了,我懒得等到开学,你们帮我搬点儿东西过去如何?”

她的下铺十分嫉妒地说:“行啦,已经是咱们寝室最有权力的人了,难道还要和我争抢最有文化的宝座吗?我可要读博士的哦!”

月宁远十分开心:“当然要抢,我还要读博士後呢,一直读到‘灭绝师太’的级别,把你们统统秒杀。”

事实上,她并没有开玩笑。不管实际情况如何,月宁远早在大三的时候,gpa点数已经高居年级前十位,达到了保研的水平。但是这位做事与众不同的姑娘却选择了放弃名额,执意要考帝大国际关系学院的研究生,同时兼修布津古典文学的硕士学位。她无可挑剔的统一考试成绩和优秀的面试结果让研究生院简直找不到任何一个拒绝的理由,早早就给了她入学许可,甚至,院里的导师里纷纷向她表示出了不同方式的邀请,争抢这个可能会在未来成就一番大事业的女生。月宁远先是选择另一位已经六十多岁的古典文学老师,接著,又把自己感兴趣的研究方向投给了国际关系学院里最年轻的实践派导师,现在,她要做的不过是享受本科生最後的欢愉时光,然後等待新学期到来。

几乎全班男生都愿意帮月宁远搬家,她却只挑了三个平时关系最好的。她的东西已经封成了七个箱子,还有两个编织袋盛满衣服鞋子,小玩意儿、课本和简易衣橱都留给了喜欢的学妹,搬家也就花去了一个下午而已,傍晚,她请三个男生吃麻辣烫,喝带冰碴的可乐,跟他们打游戏牌,像个爽快的男孩子一样称呼他们“哥们儿”。

当晚,空旷的寝室里,月宁远打开电脑,歪在铺上和网络那头的人通话。明天,布津帝国将正式对陆宅爆炸案做最後的新闻公开,并且对在本国遇难的纳斯公民举办一场葬礼。由於死者是纳斯商界元老级家族陆氏的二公子和二儿媳,因此,葬礼办得十分隆重,届时,新当选的首相索菲罗兰.江夫人将协同各党派代表和政界要员参与,月宁远也在名单里。虽然她只是一个议员,但是当年杨霆远元帅府的爆炸案和暖宵火灾之後,是她站在舆论的最前沿,因此,出席葬礼一事多多少少成了她最好的表达政见和笼络民心的方式。

“他们懂什麽?”月宁远轻笑,“愚蠢的百姓以为,从黄清河到杨霆远到陆林,他们的房子被炸飞了只因为恐怖势力?”

网络那边的人是月宁远负责新闻方面的心腹,突然听到这一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月宁远从脸上揭下浸满了精华液的面膜,细细地拍打她年轻的皮肤,用指腹把那些富含精油和营养的液体按摩进每一个毛孔里。她不紧不慢地说:“让他们继续傻下去吧。首要的事情仍然是监控所有的媒体,葬礼之後,陆家的爆炸案已经没有人再查了,但是仍然要看看谁不怕死,在那边嚼舌头。另外,上次那条裙子,室友说看了很好,我便送给她了,你让他们再定一条同款的送到我这里来,明天要穿,早点送来。把网络购买的记录做足。”

负责人一一记下了,月宁远想了想又说:“江首相那里,有没有什麽新动静?”

“还没有,月小姐。这次组阁对首相来说是极为尴尬艰难的,多亏爆炸事件发生得时间恰到好处,像算好了一样。因此她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他人。”

月宁远听见那句“像算好了一样”便十分开心,嘴角翘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她忽然一看表,想起了什麽似的,切断了视频:“水房要关门了,我要去打开水。”

出了门,她又是那个只穿热裤和吊带衫、夹脚拖鞋就下楼打水的大学生,回来的时候碰见保研的同级同学说“月月穿得好清凉呀”,她就羞涩地吐吐舌头笑一下,开了门锁招呼对方:“来吃西瓜吧,我一个人吃不下呢,冰镇的,很甜哟!”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66

陆氏集团的掌门人陆明贤从车里走出来的时候,怀里抱著他的孙女、陆林和庄奕的第二个孩子,陆昱。小姑娘生得十分好看,眉毛鼻子都像妈妈,秀气极了,眼睛像爸爸,有一种安安静静却深藏不露的读书人的气质。她穿著白色蝴蝶领的黑色连衣裙,头上戴著一只镶有明亮的小水晶的发箍,十分不解地看著大批大批的记者和镜头。陆家早就放出了话,如果任何媒体敢公开陆昱的面部特征而不打码,不但要从正规渠道起诉该媒体,还要直接打断摄影记者的手。

向来有“纳斯儒商第一家”之称的陆家说出这种话来,有的媒体说,太跌身份,但是陆明贤却知道,这是他能为二儿子做的最後一件事。陆昱趴在他耳边说:“爷爷,那是什麽?”说著便指远处的两只黑色大棺和一只小些的黑色棺材。陆林、庄奕因为爆炸的缘故,现场基本找不到任何一块完整的尸骸,而被宣称死於这场事故的陆晨更是还好端端地活在基地,所以葬礼现场连骨灰盒都摆不出来,只能请布津最好的蜡像馆为他们一家三口赶工了1:1的雕像,这才可以做遗体告别仪式。

月宁远如愿地穿了早晨刚送来的黑色裙装,跟在其他党派代表身後走过陆明贤身边。她近距离看著陆昱,小姑娘不明白爷爷为什麽在哭,干脆也跟著红了眼圈,小鼻子皱皱的,很委屈的样子。月宁远从手袋里拿出一枚牛奶丝的手绢替她擦了擦脸,然後甜美地笑了一下。小姑娘自自然然地开口:“大姐姐。”月宁远还要说什麽,江夫人却看见了,不露痕迹地过来解围:“陆先生,媒体发布会上,我想,您的话可以坚定两国民众消灭恐怖势力的决心。”

翻译毫无差错地用纳斯语讲了一遍,陆明贤把陆昱交给身边的亲信带著,然後跟江夫人走向灵堂一侧的新闻发布厅。江夫人没有刻意去看,但她知道,翻译刚说了几个字,月宁远已经十分知趣地、静静离开了。

陆明贤在葬礼後的发布会上,向负责世界范围内的反恐组织捐助了一大笔钱。他哽咽著说,陆林是多麽孝顺聪明的儿子,庄奕是多麽娴静温婉的儿媳,还有陆晨,年初刚刚六岁的陆晨,是多麽可爱机灵的孙子。他说这一切都是幸福的错,是幸福让他们遭遇横祸。一代商界传奇老泪纵横,坐在第一排的特邀记者中,女人都泣不成声,就连曾经在战地报道实况的男记者也无法继续笔记,眼眶发红。

大投影上,庄奕系著一条米色的围裙,正在院子里种草莓,陆昱穿一件带尾巴和耳朵的小猫连体衫,显得圆滚滚,开心地在妈妈身边爬来爬去,镜头一转,是陆林带著陆晨和金毛玩飞盘,他看见了镜头,笑著说:“爸爸。”陆晨也转过脸来,清晰地叫了一声“爷爷”。

“终有一日,我要云开雾散,虽不能血刃凶手,但必要倾後半生全力,为我儿报仇。”陆明贤字字铿锵,扔下讲稿落座,会场里沈默了几十秒,这才响起一片闪光灯和提问声,布津帝国首相索菲罗兰.江夫人的新闻秘书官款款站起来说:“陆先生决定不接受提问,所有的问题请在发布会结束之後参加问答专场,届时,首相将回答十五分锺或者十五个记者提问,谢谢。”

随後,便是一些政党代表轮番表达悲痛心情和剿灭恐怖主义势力的决心,月宁远也不例外。她演讲的时候哭了出来,一度要人递纸巾上去,远在基地看直播的江扬瞥了一眼身边的苏朝宇,蓝头发的小兵显然一副按耐不住的样子,倒是坐在一边的陆晨十分平静。

“她怎麽有资格哭!”苏朝宇怒吼,“变态,变态!”

江扬使个眼色,苏朝宇立刻知道错了──往常怎麽吼都行,但现在,身边有个儿子。陆晨不解地看著他,然後又看了看刚刚讲完後走下去的月宁远,十分专业地评价道:“她是真的哭了。”

这一句话让江扬十分疑心。他看了很多关於月宁远的公开资料,怎样都看不出她是一个变态的杀人爱好者,若仅仅是卓家私藏的利刃,她大可不必这麽大费周折,杀人杀得惊天动地。而且,她杀害陆林庄奕以後的那个晚上,犯罪现场乱七八糟的时候,她居然十分正常地去参加了一个慈善舞会──这是苏朝宇後来从娱乐版上剪下来的消息,月宁远穿著果红色的礼服在社交贵公子之间走来走去,顾盼神飞。

他不禁想起了之前综合情报处慕昭白说的那句话:“我看她是变态的升级版,分明有两个互不影响的灵魂,是个两个变态!”江扬忧心忡忡地看了苏朝宇一眼,陆晨刚把频道转向旅游节目,苏朝宇承诺带他去潜水。

如果月宁远从生理上真的被判定为人格分裂或者其他精神异常症状,那麽即使缉捕之後,法律都没法对她做出正确的裁定。到时候……江扬心里苦叹,却仍然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加入讨论旅游目的地的谈话中。

陆家别墅被月宁远炸成了一团华丽的炮灰之後的一个月,陆晨开始渐渐适应边境基地的生活。一开始,向来非常反对精英教育的苏朝宇认为,他们应该送陆晨去基地小学插班,顺便让他交一些同龄的朋友,渐渐淡忘悲伤。江扬听说了这个计划以後就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不过还是打了个电话嘱咐宋月少校派人帮苏朝宇办手续,陆晨也客客气气地表达了愿意听从爸爸安排的意思。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陆晨只要通过一个简单的程度测试,就可以在这一年的九月入学就读。苏朝宇甚至一厢情愿地给买好了限量版的火魔兽书包和全套的文具,只可惜测试只进行了不到三十分锺就以失败告终──还不到六岁的陆晨轻松完成六年级的毕业考试答卷,不仅获得满分,还把纳斯语阅读理解文章里面一个用错了的俚语圈了出来,并且在旁边标注了正确的用法和出处考据。这令负责面试的老师顾不得可能得罪基地的最高指挥官,面如土色地用尽量委婉的方式跟苏朝宇说:“除了一张毕业证书,我们没有什麽可以帮他的了,真的。”

早就预料到这种结局的江扬笑了好久,最後两个人赤/裸/裸地并肩躺在铺竹席的大床上,对陆晨的教育问题进行了讨论、争辩和扭打之後,终於达成一致,决定以後每个月前两周陆晨跟江扬在指挥中心,江扬和这里各个领域的精英人才会教他文学、经济、数学、高科技技术等等各种知识;而後两周则跟苏朝宇在狼牙锻炼身体,学“爷们一定要玩得好”的各种技能,比如打枪,比如打架。除此以外,在苏朝宇的威逼利诱下,江扬同意暑假的时候送陆晨去少年活动站学水墨画,“虽然安保上会很难做,不过……如果能交到同龄的朋友,对他而言,却一定比什麽都珍贵。”

就这样,陆晨成为了能自由出入指挥中心和狼牙师部的年龄最小的人。第一天在指挥中心的安保中心办理身份认证和门卡的时候,江扬一直亲自陪在他身边,瞧著他一页一页、一笔一划认真地填那些繁复的表格。平生第一次,他在“姓名”那一栏写──苏晨。他的手很稳,他的表情非常自然,江扬确定,至少那时那刻,他们的儿子是安心的。

陆晨,哦,不,现在应该说是苏晨,渐渐习惯了在两个爸爸身边的生活。在指挥中心的日子,他会很早起来,和江扬一起在花园完成晨练,然後坐江扬的车去指挥中心上班。上午花费大把的时间在指挥中心图书馆里阅读江扬帮他选的书目;中午他们会一起吃饭,谈论阅读的心得,江扬的细心提点总能让他露出会心的笑容。有几次,午休时候他们还一起打战略游戏,拿著手柄紧张盯住屏幕的苏晨,看上去才像一个孩子,每当胜利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他就会扔掉手柄和他的爸爸搭档击掌庆贺,那眼角眉梢,依稀有笑意渐浓。每天下午,江扬都安排了专门的老师指导他的专业知识。他的第一位老师是综合情报处的笔迹学专家王晓玥少校,这位近四十岁的女性至今未婚,虽然看起来像是那种相当古板的老处女,可是实际上,她很有耐心,而且很难板起脸来教训人,苏晨跟她相处得很好,对她教的课程也非常感兴趣。

两周的学习结束之後,他试著在王晓玥的指导下,利用苏暮宇在资料室做义工的权限,复印了月宁远的手写申请表格,进行了一次基础的分析,於综合情报处的水准而言自然是差得很多,但是考虑到他的年龄,已经足够让江扬和苏朝宇觉得惊喜。不过蓝头发狼牙师长还是非常严肃地批评了苏晨:“喂,所谓‘勇敢’,并不是一次又一次做自虐的事情,或者挑衅自己心理承受的底线。”他指指正在悠闲地喝茶看儿子考卷的江扬,哼道:“跟他一样,那就是效尤!”

第三周开始,苏晨跟著苏朝宇到了狼牙,这里自由彪悍的气息令这个在温文尔雅的贵族家庭长大的孩子非常震惊。彭耀送了他一个高仿真的狼头面具,宣布以後苏晨就是狼牙的吉祥物了,欢迎他常驻师部,“如果能蹲在顶层的旗杆旁边就更好了”。徐雅慧喜欢这个眉清目秀懂事乖巧的小男孩,不仅送了一套精致的儿童用仿真枪给他做见面礼,还扬言要挑一个美丽的女儿嫁给他──“如果这小子跟你一样英俊能干的话!”徐雅慧大力拍苏朝宇的後背,波浪长发在灿烂的阳光下豔得像火。

狼牙的时光对於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显然比指挥中心更有乐趣。苏朝宇改装了一个头围最小的耳罩,带儿子进靶场看射击比赛,甚至在江扬的建议下,为苏晨准备了一个固定靶位。在目睹了苏朝宇带著眼罩凭记忆和听力射击十只飞碟、无一脱靶之後,在旁观了苏朝宇脱掉紧身的无袖迷彩上衣、把狼牙最擅长搏击的十个兵都放倒在地还笑容不改之後,苏晨这个小男孩彻底被他强悍的爸爸征服了。虽然仍然没有最终迈过心里的那道坎把“爸爸”叫出口,但是苏朝宇一把扛起儿子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苏晨露出了四颗牙齿的笑容,还是右边比左边微微高那麽一点,那双像庄奕的眼睛在夕阳里闪闪发光,都是神采飞扬的笑意。

晚上趁苏晨在浴室洗澡,苏朝宇拨给江扬,声音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幸福,简直比自己中了大奖还兴奋激动,等他叙述完今天的“成就”之後,江扬含著笑意说:“是的,他会越来越好,因为你会爱他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我的朝宇。”

岂料到蓝头发的小兵第一次义正词严地批评他的长官爱人:“不,江扬,我不会。我不是你,不需要用过度溺爱儿子来弥补自己缺失的父爱。别生气,亲爱的,我很清楚我所爱的人是你,只有你,我的老混蛋。我也很清楚,无论我们如何爱他,他终於是要有自己的人生,尽管现在我们就是他的全世界,但是他会长大,会爱上一个人然後离开家独自‘成家’。而你和我,两个老头,才是彼此相伴一生的人。所以现在的我最珍惜的就是我的生命、我的爱人,以及,和你共度的每一分锺。至於我们的儿子,好吧,我不知道如何多疼他一点、爱他一点,我想把全世界最好的统统给他,但是,哼,如果他调皮捣蛋,我还是可以把按在膝盖上,狠狠拍一顿巴掌的!”

江扬恨不能立刻就把他的朝宇按倒,用尽全力地亲吻他,他相信苏朝宇一定也听到了他因感动而砰砰乱跳的心,他动情地吻他的戒指,轻轻地说:“我爱你,朝宇。”

“你知道,我也一样,江扬。”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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