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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亲王有一位旧友,是魔火族前丞相信任的文官。这位文官在丞相失踪后失了势,于朝中做了个散淡闲人,只管撰写文书。
她听闻了这出悲剧,料定女亲王所受打击必定沉重,于是连夜赶往亲王宫中。
女亲王面色苍白,精神恍惚,一见到她,就拉着她说:
“……我要活下去,活到把这孩子生下来为止……”
文官劝她:“你务必坚强一些。不光要活到生下孩子,还要照顾他,看他长大成人。这地方让你触景伤情,宫中的人又都盯着你。现在天气冷了,搬到我地底那处清静宅子里去,好好将养吧。”
“……没错,我要坚强一些……”
女亲王坐上马车,走上回地底的密道,靠在友人的身上,心神混乱地想:
……他从没露出任何破绽,最多只有一回。定是那日我们的谈话被人偷听了去,他若不为我讲那个故事,就不会引起疑心,可他施了术法,不应有人听到才对,我也没告诉过任何人……
她越想越伤心,只道大祭司是被自己害死的。腹中孩儿轻轻活动,好似在安慰她。
女亲王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多么幸运。
其一,那胎儿随了她,她怀的不是蛇。魔火族人不晓得产蛇的痛苦,也没有解决的办法,若她怀上了随大祭司毒蟒血脉的后嗣,生产就不光是痛苦,而是劫难了。
其二,虽然大祭司无法可救,但还有无数人暗中保女亲王,使得这事没有牵连到她的身上。
一是心中有愧的女王,在王后的劝说下决定出手,叫瑢祭司一伙人到此为止,不许多加牵连。
女王也黯然神伤,因为她对大祭司不无好感,就算不考虑这份好感,此人协助自己发自内心,从无不妥。她若王位稳固,对天界有利。顽固的大臣势力,才是她和天界共同的敌人。
这一点来说,两人利益相同,很少冲突。就算忽然知道他是天界密探,也不能降低女王对他的评价。
二是天界那方,利用丞相之子桐亲王联络到这名文官,暗中将女亲王带出。
那是玄翊和玄峣的手笔。忠臣血脉,应当保全。
可惜女亲王旧疾已深,药石罔效,怀孕更加消耗了她所剩无几的生命。拼命将孩子产下后,她见那孩子意外地健康茁壮,面容与大祭司肖似,料想日后是个坚强的美男子,心满意足,便阖上双眼,随大祭司去了。
文官偷偷将这对香消玉殒的情人葬在一处烈火熊熊的圣地,然后把婴儿交给来访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身材挺拔,形容潇洒,正是玄翊的儿子玄峣。
“……恕我多嘴,公子要将他带往何处呢?”文官问。
若只考虑这孩子的安全,留在文官这儿,永远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也并不差。但那孩子似早懂了人事,目光中透出某种与年龄全然不相符的、深沉的坚毅。于是玄峣不再犹豫。
“……你日后再见到他,就知道了。”他说。
他的去向,是王宫。
王后殿内,灯火通明。
王后早前虽说要为王太女生育妹妹,但王太女性子刁蛮,十分磨人,每每听说母亲想怀妹妹,就大哭大闹。加之台前事务让女王越发头疼,王后不忍再消磨她的精力,就没有再怀。
二人只有一个女儿,一直颇为担心。这次玄峣暗中试探,二人是否有意收养女亲王的儿子。
他之血统,自然不辱没魔火王族,但此事短期内不可开诚布公,也是一大难处。
人族并没有永恒的寿命,王后担忧自己日后青春不再,她有一副菩萨心肠,因此一力促成。
女王和王后都是女子,无法生育男孩,见这男孩貌美而刚强,王后暗暗想起过去命苦的那人,更加希望抚育他了。
玄峣放下心来,将孩子留在王宫,转而执行下一步的计划。
王太女早已长大,见母亲抱来一个陌生的男孩,用那对优美丰满的乳房亲自哺育他,心里特别生气,把自己关在宫里,几个月不来拜见双亲。
那男孩非常聪敏,晓得分寸,没几天就知人事。平日只叫“王后殿下”、“女王陛下”,从不逾矩,也不现于人前。聪明得让王后都担忧起来。
为了大祭司,女王也在生闷气,无处发泄,哪儿还容得下女儿的小心眼呢?
多养一个,那孩子就闹脾气,养两个恐怕没有差别。于是干脆敷衍了几日朝政,搂着王后没完没了地行房,直到王后再怀上为止。
“你这又是何苦?”夜深人静,王后温柔地劝她。
“都是咱们把女儿宠坏了……”女王懊恼地说,“我这王位并不如想象中稳固,未能居安思危,真是后悔。早知道他的身份,将他暗中保下,或者跟我那远房妹妹再坦白一些,把他们二人都拉拢过来,也不至于有今天的境地……”
远房妹妹——指死去的女亲王。
“这事怪我,你若不是为了我,也不必要故意疏远她,让她伤心……”
“我不疏
', ' ')('远她,她就不伤心了么?若不是后来有了大祭司,她的怨恨只会比任何人都强烈,恐怕还要波及到你的身上。”
女王茶不思饭不想,连睡觉也困难。王后呢,终于再怀了孩子,心里是高兴的,知道这些难题一时无法破解,于是将爱人当作孩子哄着,只盼她能舒服一些。
王太女不来闹,她们二人反而清静了。
瑢祭司这番做法,将女王彻底推向了天界那边。日后玄峣再来,一度畅通无阻。
但凡事不可一蹴而就,何况宫廷纠葛。魔火族宫廷仍是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桐亲王这颗隐棋,也尚未到发挥作用之时。
瑢祭司和她背后的大臣,见王后又怀孕了,心里怨恨之余,也以为女王沉迷女色,因此放松了警惕,行事更加傲慢放纵。
女王一时拿他们没办法,假装什么也不晓得,背地里叫人暗暗收集那一伙人行事的证据。
魔火族的局面尚要僵持一阵,玄峣回到人族领地,造访流亡至此的桐亲王一家,将所见所闻写信汇报给在天庭的双亲,这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他也没忘了在东海的妻子。
“……父亲牵挂人族的事已有多年,人间皇帝暴政,造出悲剧无数,一直让他担忧。此次桐亲王若能功成,取而代之,他长年的心结也可彻底放下了。”
“我要在不被人发现、不使天族力量出面的前提下,力所能及地影响这场战争的结果。这不容易。但只要有空,我一定回去陪你。”
写完,他对小魔龙喊:“师儿,过来!”
魔龙师轻鸣一声,叼起他手上的信。
魔龙送信,真是罕见奇异的景象。小魔龙先飞东海,从圣女嫂嫂那里讨了许多好吃好喝,又飞回天庭,将信交给双亲,然后到栖息地暂歇。
“让他干这活儿,真是屈才了。”玄翊笑道。
小魔龙一团火,就能使人间王朝更迭。可惜那样的手段,并不能使万民认同。人间的皇帝,还要由他们自己决定。有了上次夺人的教训,玄翊最多只能暗中出手。
而在人间,桐亲王和烨周密地布置了起兵的计划。
孩子们渐渐长大,贵妃的负担也轻了许多。烨不愿姐姐吃苦受累,让她守在大本营,留了几个自己的蜥蜴孩儿保护她。
炤和骁在烨的教导下,都长成了一等一的打仗好手。炤心里还想着寒鸦,骁对哥哥身子的执着则与生俱来,非同凡响。
寒鸦的确对炤无意,炤就算再爱做梦,这会儿也明白了。
寒鸦给自己的命运伤透了心,不管谁来爱他,都打不破他心里那堵坚硬的墙壁。大公主不行,炤也不行。
他或许会暂留某处,在脆弱时依赖某人,但不会再给命运折磨他的机会。
既然自己的恋情无法实现,还不如满足弟弟的愿望,至少世上会因此多一个幸福的人。炤这样想,面对弟弟猛烈的攻势,半推半就地顺从了。
骁兑现了儿时的誓言——将哥哥据为己有。
他的房术虽然笨拙,却让炤明白了用里面快乐的滋味。炤的心里五味杂陈:自己比不了寒鸦在床上那样妩媚,但快感是不能抗拒的。
“……哥哥……快乐吗?……”做弟弟的很单纯地问。
炤将漂亮的面孔藏在他的肩头。
“……嗯……快乐……哈啊……”
“……哥哥快乐……我就快乐……”
……这样并不坏啊,只要能够实现父亲复仇的愿望,让一家人得到圆满,自己生于此世,也就有了意义。
自此,炤更加卖力地战斗。他那战无不胜的身姿,令许多士兵心驰神往。桐亲王的军队,也一路势如破竹,高歌猛进。
这一年,桐亲王揭露皇兄残暴不仁的罪行,打着为死去的各兄弟报仇的名义,一路杀进京城,最终将暴君斩于马下,取而代之。
功成的那一刻,他眼前一花,闪过一条玄龙的身影。
——不,不是龙。
与记忆里的那条龙十分相似,只不过,是一条迅猛的黑蛇。
“……是他那二儿子吧。”烨站在桐亲王的身边,说。
“……这一路上每遇难题,都有人暗中化解。”桐亲王道,“若是他的儿子,便说得通了。”
烨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望着桐亲王。
“恭喜。”他道,“希望你做一个人人称颂的君主。”
桐亲王不解地问:“你呢?”
“我要走了。”烨回答,“我的前半生,被仇恨和虚荣绞得稀烂。现在,我想去寻找自己的心。”
桐亲王静静地注视着他。烨被他看得一阵不好意思。
“……别这么瞧着我,显得你真爱上我了似的。”
“……如果是真的呢?”
烨一愣。
半晌后,他道:“那我到时候考虑回来。”
桐亲王点点头:“我等你。——还有贵妃,我打算将她接来京中,封为太妃照顾。她应当过锦衣玉
', ' ')('食的生活,却随我们漂泊太久……但这一切尊重她本人的意愿……”
烨伤感地笑了笑。
“此生,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姐姐……就算你爱我,我也无法停止爱她。然而我的爱,让她哪儿也去不了……”
“——那却是无妨的。我一直都觉得三个人的日子,挺好。”
这个新皇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烨觉得有趣,瞧了他一会儿,才挥手作别。
——尘埃落定。
玄翊悬在半空的一颗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于情于理,他应该去见烨,至少同他告别。但玄翊此刻更加担忧,自己的出现,只会无端扰乱他的人生,让原本平静的幸福或不幸,泛起充满幻觉的波澜。
终于是累了,不再期待这样的波澜,能够将一切导向更好的结果。
烨拥有自己的未来。若在那前路上,注定没有他的陪伴,那么玄翊就不该现身,徒增镜花水月的幻梦。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不由得黯然神伤。
他曾抗拒这天庭,抗拒自己的宿命,一味执着在人间漂泊。结果到头来,时移事易,他归属的,还是头顶这片方寸。
天庭从未有哪一刻这么像家。
但玄翊很清楚,家并不是哪个具体的地界;家是阿樾硬生生地创造出来的,一切都只是因为,阿樾在这里。
“……你一想那几个人的事,就是这个表情,让我好生嫉妒。”天帝在他背后委屈地说。
“……别装了。”玄翊轻笑,“多少年了,还吃这隔空的醋……”
“对我是许多年,对你可不是。我们两个睡在一起,都还没睡够那么长的时间呢。这样算来,孩子们比我们还要老夫老妻,你不觉得我很委屈么?”
“你成天就会瞎委屈。”玄翊回头,“……我好累,这孩子好重。”
“靠着我。璇儿那时候比这孩子好过?”
“璇儿是老大,个子小。峣儿是蛇,不过两个月。师儿么,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要生了。……不过想想,我在这个月份拖了父亲一年,受罪还是父亲受罪。”
“看你连动都懒得动了,要是弘大人一年不动,可不行啊。”
天帝谈笑着,解开玄翊的衣裳,一边抚摸他美丽的大肚,一边毫不意外地揉搓他湿润的花穴。
摸他的肚子,小穴里面也有反应,这真是出乎意料的收获。天帝终于明白为什么玄翊明明嫌孩子吵闹,也不肯让他绝育。看来他生育还是挺快乐的。
“……唔……哈……嗯……哈啊……”
玄翊靠着不动,舒服地喘息着,享受爱人的抚摸。他将要临盆的身子,应吃得下蛇阳了,但天帝担忧引起孩子早产,还是决定等到真正足月时再干。
他想太多。后面发生的事,二人谁也没料到。
半夜,至高神入了玄翊的梦。
玄翊吓了一跳。
“……这时候来做什么?……是我还是孩子?”
“你怎么看见我跟撞鬼一样?”那老头气哼哼地问。
“……差别不大。”
老头捏着双手,想给他的魂魄一拳。但这重孕的人,实是脆弱而经不起任何打击的。老头只好先说正事。
“……你做好心理准备,一会儿醒了,就把孩子生下来吧。”
“怎么了?明明还有半个——”
“——我直说了,他虽是龙胎,龙脉却有残缺,说难听点,先天就是条死龙。龙身必定没有,人身活不活得下来,也要看命。——你别瞪我,这事不是我们干的,一定有别的力量从中作梗。我们兄弟三个一人给他续了一回脉,否则他三个月大的时候就流产了!”
玄翊愣住。
“……我也想过,有没有必要这么做。”老头沉痛地说,“但你那身子喜爱他,似是拼了命想要他活的,一直给他续血续命,因此你没有什么怀孕的感受,光是累。——另一方面,我略觉得亏欠你一些,这就算白给你一些好处吧。走了。”
玄翊还欲再问,老头却真的消失了,全然不见踪影。
忽然,一阵剧烈的腹痛袭来,不许他再睡,生生将他唤醒。
他还没在产程之初这么疼过,一下子便冒出一身冷汗,口中忍不住叫出声来。
“——啊!!”
“……翊,翊!”
原来天帝听他梦中说话,早醒了。玄翊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身子犹如遭到重击,面色苍白。股间一阵剧痛,令他几乎躺不稳身子。
他下意识地想:
……必须……必须尽快……
“……按……按住我……”
天帝连忙施术,将他的四肢固定在不阻碍发力的地方,身子终于无法乱动。玄翊挣扎了一阵,这骇人的阵痛又忽然过去,将他放了下来。
他有气无力地躺回床上。
纵然是天帝,这会儿也吓得半死。查看爱人的下体,惊道:“你的身子怎么开得这样快?!”
', ' ')('“……因为……因为他要死了……哈啊……”
“是孩子?为何?”
玄翊摇摇头,心知下一次阵痛间隔不会太久。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纵是自己痛死也没关系,只要孩子能够安全娩出。
因为在那之后,一定还有更多的……
“……我去找老七——”
“……别去了,他来也没用……”玄翊虚弱地说,“陪我这一会儿吧……做好将孩子强拉出来的准备……不是我撑不住……是我怕孩子撑不住……”
其实至高神没有真走,还守在他们旁边,就是预备着这么干。
天帝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觉得果然还是绝育好。他下了所有己知的镇痛的术法,终是效果有限。
玄翊再也没吭声,阖着眼睛,积蓄体力。他的痛苦,只能透过那浑身不断冒出的冷汗来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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