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绯摆了摆手说:“不管你们信不信,这楼不能要,亏心。”
“可是董事会那里……”
“董事会我会去说的,你们负责出案子,把风险评估清楚,越快越好。”张绯说罢,又看向了薄楠:“薄先生,这次麻烦你了,回头可能还要再麻烦你一次。”
薄楠微微颔首,示意没问题,张绯安排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他抬手做了一个手势:“薄先生,我送您?”
薄楠想了想却说:“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你现在去安排爆破的来,我替你炸,绝对不伤其他楼盘。”
众人愕然,安全员疯狂摇头:“这不行不行,薄先生不要开玩笑,爆破大楼要进行安全评估,还要通过市政,不是说炸就炸的——您要是想要试试炸楼,等到爆破员都准备好了,这按钮您来按行不行?”
言下之意,他知道每个男人都有个从不回头看爆炸的梦想,但是真不是这么玩的——祖宗哎,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是真的不想吃牢饭啊!
张绯一顿,问道:“薄先生没有开玩笑?”
薄楠老神在在:“只要你今明能炸,我就能做——今天下午和明天下午都有个吉时,我再顺便给你做个法事也行。”
不开玩笑的说,薄楠以前学过怎么做法事,唱经唱得观主都夸他有灵性,还试图收他为关门弟子带他去考道士证,不过很可惜在那之前薄楠就不得不离开了。
他敢说就能做到,现在端看张绯有没有这个胆量和手腕了!
这会儿张绯的副总看薄楠已经像是在看祸国妖妃了,今天这么多事儿,一听就全来自于这个男人之手!张绯之前找风水先生来看那至少对方有理有据,哪有这人这样的?什么都不说就骗得张绯要炸楼!
“张总!张总给我们点时间!——三天!三天我们一定把风险报告给您出了,这可不能真的说炸就炸啊!年轻人不懂事,您不能跟着胡闹啊!”
张绯刚想说什么,又听薄楠说:“下面有生桩,最好不要超过三天,三天后不好弄。”
这生桩是楼盘的第一任主人埋下去的,总共有三个,取三才化生,生生不绝之意。阴煞之气虽阴,却也能化水,水来财,这一局主的是骤然起家暴富,这是好的方面。
坏的方面呢?
三才化生是好意头,可生桩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标标准准的邪道——要搁在好几代之前当时的封建王朝还兴这个那也不说啥了,放到现在那就是邪道,没什么好辩论的。
生桩不管如何都会形成阴煞之气,哪怕这位置风水极好,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区别罢了,故而为什么用生桩大部分都是建桥修路之类的,有桥有路自然就有人走,以人气来破煞气,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可是这大楼呢?人来去是不少,可大楼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方形,虽不是封死的,但乍一看,不就是个竖起来的棺材吗?阴气于其中出不去,久而久之肯定要生出问题来。
第一任主人自然是赚够了钱,察觉出哪里不对后立刻转手拿钱跑路了。
说到底第一任主人才是事主,若出了问题他必然是首当其冲的。
张绯还真就是被人坑了。
“什么?生桩?!”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施工方的经理和安全员,两人倒抽一口凉气,手指一动就抓住了对方的胳膊,相互掺扶着看向张绯,异口同声的道:“确定?!”
张绯面色也不大好看:“确定,薄先生说有就一定有。”
赵副总只觉得荒谬:“怎么可能?!就算是有,人在地基里,这位薄先生眼睛是自带x光线了?能透视扫描还是能怎么的?!张总,你冷静下,要是真有我肯定支持你推倒重建,但你随便找了个什么先生就有,恕我直言我不能认同!”
“老赵,说话注意点。”张绯打断了他的话,他显得十分疲惫:“到底有没有找人来检测一下就知道了,老赵,对我的贵客不能这样说话。”
薄楠摆了摆手:“不信也是应该的,没关系,张总还有事情要忙,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送我。”
“方才我说的话还是有效的……明天晚上之前,我还能替你保住周边。”薄楠顿了顿:“张总,你运气不大好。”
后天是秋分,也叫秋至,一年四至是最凶的日子,季节变化时气场也会乱套,这煞气现在还算是克制,是因为周边风水还算是可以,气场稳定,到底有点压制的作用,等到秋分那天怕是要爆出来。
要是薄楠没看错,到了后天这煞气就要把其他几幢楼也浸透了,到时候就算爆破能不伤那几栋楼,这楼就没办法住人了,最好还是拆了重来,哪怕做个风水局养也至少养个两三年的,甚至还会影响主楼风水,那还不如推了。
毕竟这主楼走的是众星捧月的格局,被九颗凶星捧着能有什么好结果?
张绯怔怔地点了点头,等到薄楠都已经走出了几步才喊道:“薄先生你等等我!明天下午之前我一定给你答复!”
薄楠头也未回的挥了挥手。
***
薄楠也没直接回苏市,来都来了,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他打算在沪市住一天,等到明天张绯的结果出来了再走,也省得他明天再跑一趟。
薄楠招了一辆出租车,去了虹桥古玩城——他记得他的卷云紫金烟斗(简称卷云烟)就是在那边买到的,他也不清楚现在能不能遇到,总之过去碰碰运气吧。
等他到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点了,薄楠午饭都没有吃,就随便找了一家小吃店叫了一碗牛肉面来填饱肚子,至于好不好吃薄楠就不做评价了,他就想说这一家刀工十分精湛,应该是兰州牛肉面的前优秀员工,牛肉切得薄如蝉翼,说透光就透光,半点不带吹的。
他实在是忍不住就又叫了一碟牛肉,正等着上呢,旁边就来坐了两个掮客。
掮客就是指那些本身没有钱开店盘货,本人却有眼力靠在各个地方搂货然后倒卖的人。至于薄楠是怎么认出他们来的,主要还是因为其中一人带着个行李箱,行李箱上方的开口没锁死,露出了一支细细长长青铜杆子。
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货色,这附近就是古玩城,还有什么好猜的?
“今天这事儿也真是邪门。”其中一个摇了摇头:“老板要两碗牛肉面!不加香菜!……老周,你怎么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另一个嗤笑道:“姓王的不做人,什么东西也敢往家里搂,活该他倒霉。”
言语之间,薄楠那一碟牛肉终于上来了。他一边吃着一边分析着两个人的气场。
一个不咋滴,气场晦暗,运道不高。
一个更不咋地,气场带煞,命不久矣。
第38章
这样的人,薄楠最喜欢不过。
——无他,方便。
方便他人,也方便自己。
“那你还去接他的盘?老周,不是我说你……”中间那一段被含糊了过去,薄楠没听清:“……你自己小心点。”
“你这话说的过分了啊!”老周就是那个命不久矣的那个:“我这是救老王一命,他再留在手上不死也残,我替他搂了,这是做善事好不好?”
老井摇了摇头:“那你就赶紧出了吧,有时候就是那么玄乎,由不得你不信!”
薄楠又低头塞了两片牛肉进嘴,这牛肉切得实在是好,刚尝出个味儿来就没了,勾得人只想一口接一口,他慢悠悠地嚼着,继续听他们两就这个玄乎的话题聊了几句,似乎聊得不大开心,渐渐地便不说话了。
这波方平,那波又起,厨房里头突然起了一声怒吼:“我都让你把牛肉片厚一点!你怎么还片这么薄!”
“老板,这已经够厚了,再说份量又没变,薄一点厚一点又没什么关系!”
“太薄了吃不出味儿!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而且你给够量了吗?知道的当你替我省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开的店呢!”
里面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没一会儿一个面色不渝的中年男人就端了碟牛肉出来,上面堆的肉都成一座小山了,他在店铺里扫视了一圈,最后放到了薄楠的面前,尽力整出了个好脸色:“不好意思啊,刚刚厨房上错了,给你上了个小份,这才是大份。”
薄楠一顿,当即道谢:“谢谢老板!”
男人摆了摆手,又进了厨房。
旁边那两个掮客看得眼热——也确实他们都聊了好一阵了,一个菜都没上来,其中一个大吼了一声:“老板怎么回事啊!锅子怎么还没上!”
“来了来了,催魂啊!”正巧一个年轻人端了个大牛骨锅从厨房出来,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或许是有对比就有差距,又或者是两人本就闹得不太愉快,当即姓周的就骂道:“我们和隔壁桌前脚后脚,他都快吃完了,我们的还没上,我们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吃脸色的?你阎王爷还是怎么不能催?!”
这话一出,那年轻人的脸色就更不好了,薄楠不动声色的往一旁坐了坐,免得闹起来殃及池鱼。
果然,他刚挪完,那年轻人就快步上前,薄楠眉目一动,干脆直接跳了起来,还没忘记端着自己的牛肉。下一瞬间,那盆滚烫的、汤面上不断翻滚着的牛肉锅就泼了老周一身!
薄楠顺手拉了一把那个运气不大好的,将他扯离了原座儿。
老周看见动作的时候已经躲避不及了,那牛肉锅是红油红汤,又是刚滚开的,老周惨叫了一声,立刻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那些滚烫的油附着在他身上,痛得在地上打滚。
他的皮肤在短暂的变红后开始迅速变白,紧接着一个个水泡浮了出来,恐怖得占据了每一存被侵蚀过的皮肤。
而这时候老板在厨房听见惨叫声冲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小李,你干什么!”老下意识地怒吼了道,他手里还提着一把剁骨刀,脸色涨红,看起来倒是比刚刚拿滚锅子泼人的年轻人还像个凶手。
那年轻人被这么一喝突然恍然大悟,看了看地上打滚的老周拔腿就跑。一个二十来岁的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发了疯似地跑起来除非真的有练家子在,否则真没什么人追得上他。
薄楠自然不可能去追,满大街都是监控,对方跑不了。
事情发生在顷刻之间,老井反应了过来立刻拿一旁桌上的清水去浇老周,一边叫道:“水!老板有没有水管子!”
老板上前一步将对方架了起来:“直接把他搬到厨房里去,水管子没那么长!”
老井本来也想帮忙,可惜老板没给他这个机会,两三步路就已经把人扯到了后厨去了,老井连忙跟上,路过薄楠时对他点了点头:“谢了,兄弟!”
“不客气。”薄楠又坐了下来,放下了自己的牛肉,本着良心给报了个警顺道还叫了救护车。
沪市的警察来得非常快,还不到十分钟就有人到了店里:“有人报警?谁报的?什么情况?”
薄楠放下筷子道:“我报的警,刚刚店里头小工和客人起了争执,用滚火锅把人给泼了,救护车已经叫了还没到,老板和对方同伴现在在后厨给受伤的冲凉水,小工跑了。”
这一句话把发生的事情说的明明白白,片警刷刷在单子上记了几下,示意其中两人到后厨去看看,剩下那个给薄楠做登记:“身份证带了吗?拿出来登记一下……你是来吃饭的?”
“带了,对,我是。”薄楠掏出身份证递给对方:“我刚刚还在玩手机呢,听见那个男的催了一句菜,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泼了。”
片警拿着他的身份证用扫码枪扫了扫,扫码枪显示出了绿光,他这才将身份证还给他,顺道还有张登记单:“你看看有问题没有,没有的话签个字就行了。”
薄楠拿了过来一边看一边状似无意之间抱怨:“真是吃个饭都不安稳……那个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刚刚还听他们说什么作死不怕折寿什么的,估计也没干什么好事……”
片警一愣,精神来了:“怎么说?”
薄楠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对方搁在一旁的行李箱,对方顺势望去,立刻上前两步查看了一下——懂古玩的人都懂,真正的古玩那种古味儿是掩盖不住的,有时候明明哪里都看着假,可那一眼上去就感觉看着真的东西大部分时候都是真货。
一个被分派在古玩城附近工作的片警自然也算是懂,就算不懂,耳濡目染之下也能看得出一二来了。
片警没有打开对方的行李箱翻看,甚至没有去触碰那戳出来的杆子,而是直接就地换了好几个角度拍照留证,紧接着又是一个电话出去,此时外面的救护车近了,急促尖锐的鸣笛掩去了他的电话声,医生连带救护员也冲了进来。
恰巧进去的两个片警也带着不断呻吟的老周出来了,医生上前接手,将他送上了病床,而老井真要跟上去,却被片警拦住了:“你留一下,我们同事会跟着过去的,你和他是一起的吧?跟我们回局子里做个笔录——老板,你把店关了跟我们走一趟!”
老板阴沉着脸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薄楠。
薄楠默默地把最后两口牛肉塞进了嘴里,所幸钱都是先付过的,此刻就直接走人就是了。
老井顿了顿,上前捞了行李箱,转而又给薄楠塞了张名片,今天要不是这个年轻人拉了他一把,这红油汤锅怎么也得分他一半,实在是很大的恩情了。“兄弟,这是我的名片,你先收着,回头我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薄楠舌尖顶了顶上颚:“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井顿时就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些捉摸不透的怪异感,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一个躲汤锅还记得端上自己的牛肉片的年轻人有些奇怪也是正常的了。
只不过他觉得他要出来有点难了,老周这批料子收的门路太歪,他虽然没出钱也没插手,但是估计也有个包庇罪。
这批货就是邪门!上一个货主姓王,他收了料子还不到半个月,家里煤气就炸了,他人没死,却也是烧伤烫伤,至今还在医院躺着,这批货是他老婆出手给老周的,看看,这才多久?三天不到,老周也烫伤了!
所以怎么说呢,他刚刚还劝老周不能收的东西就别收,有些事情就是不能不信的!
一行人到了派出所里,果然里面已经等着几个刑警了,他们上前要求老井把行李箱打开检查,果然就查出了这几件都是陪葬品,而且刚出土没多久,显然是个盗墓的大案子。
老井本着人都到这个地步了,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他也没指望能把自己摘干净,坐牢总比烫一身水泡来得好,哪怕是罚点钱也好,破财消灾。
但是却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老井本以为他做完笔录就该被拘留了,结果刑警摆了摆手就来了一句:“行了,以后这种事情就直接报警,不要劝。你这几天留在沪市不要离开,有事我们还会找你协助调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