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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筑的馆阁落成,曹操便命仆役搬来几案,吩咐置办酒菜,又遣人请左将军来赴宴。
刘备按时到达,内穿白裳,外着一领鹅黄色锦袍,腰系革带,组佩齐整,随他步伐微微摇曳。可曹操凭着诗人的敏感察觉到有些不寻常的地方,他按下不表,若无其事地举杯,与刘备宴饮。
这场小宴的宾主双方各怀鬼胎,刘备想想今天陛下的举动就忍不住要叹气。
在为期将近一月的君臣问答中,左将军的答案可能得到了天子的赞赏,于是今天来送作业的不是别人,正是国舅董承。陛下到底是年轻,刘备当着他的面若无其事地应答,心里却明白时机未到,又委婉劝他三思而行。刚送走这一个,就被叫到曹操面前,心中惴惴,酒也喝得没滋没味。
正向嘴里倒酒,这时突然听见曹操问:“玄德今日又答了陛下什么啊?”
刘备眼睛都不眨一下,叹息一声放下酒盏,道:“今日董国舅来问左传。陛下已经问了一个月啦,备读一个月书都觉得想吐。”神情恹恹,全然一副倦怠的模样。
“哦?玄德当年在卢尚书门下求学时也如此痛苦。”曹操笑着问,仿佛酒后调侃一般。
刘备向他身旁的佩剑看了一眼,答道:“当年多蒙伯圭兄照拂,纠结一帮郡中少年行侠仗义,纵马高歌,不以为苦。”
“贤弟在曹某身边却以为苦?”
刘备拱手一礼:“曹公世之豪杰,麾下人才济济,备恐不能见容于诸公。”
“唉,”曹操摆摆手,“贤弟当知,曹某仰慕贤才如大旱望云霓,忌你是真,爱你更是真啊哈哈哈哈哈!”他看着对方面皮发窘,于是举杯邀饮。
刘备苦笑道:“备智短德薄,屡战屡败,幸得曹公相助才得以安身。或许我真应该老老实实地做平原相,起码保一方太平啊!”
曹操看他不再说话,只一盏盏地饮酒,心想:玄德你素来得人,以信义立身,誉满天下,何必妄自菲薄呢?现在你正失意,也许曹某真能趁此时机降服一位英雄……一时心神激荡,也不阻拦,任凭刘备醉倒席间。
渐至黄昏时分,下人来点上烛火,室内亮堂许多,曹操看刘备还趴在案上,起身去扶,将他臂膀搭在肩头,低头一扫,却发现刘备面色苍白,额间隐有冷汗,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脸颊,怀中人睁开迷糊的双眼,口中呢喃着:“曹公……疼……”语不成句,另一只手紧紧按在腹部。
曹操吓了一跳,急忙命下人去请大夫来。
那大夫只皱着眉头号脉,半晌请罪道:“司空赎罪,在下只诊出将军体内有外阳侵入,阴阳不调故而腹痛,协理阴阳实非医者能为,还请司空寻道家妙法。”
曹操强忍住砍人的冲动,仔细思索何处能寻真才实学的道士,隐约忆起曾听人说过终南山左慈,于是立刻使人去找,又半揽半抱着刘备乘车回府。
直到把人平放在塌上,曹操才冷静下来,耳边回响起大夫的话,什么“阴阳不调”,难道是……这个念头冒出来,他自己都觉荒唐,可心中隐隐欢喜却做不了假。
这时下人回报,门外左慈已经到了,还说早已料到今日,故而三日前就启程来许都。曹操听了既诧异又忌惮,为了刘备也顾不上了,一叠声道快请。
左慈进了门打个稽首,定睛观瞧,略一沉吟拿出一个瓷瓶道:“刘将军体内阳气大盛,有性命之危,此药能保他周全,却免不了一番痛苦。”
曹操心里还转着那个念头,一时不答,左慈又道:“就是司空想的那样,刘将军体质不同于常人。”左慈见曹操不反对,径自将瓶塞拔出,捏住刘备下颔迫他张嘴,手一抖就将一枚丹药倒入口中。
片刻后,刘备面上渐渐平静,陷入熟睡,曹操再一转头,左慈也不见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在旁边坐了,一夜不曾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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