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偌大的凤仪宫里冷冷清清,只有寝宫里几盏烛火,忽明忽暗,映到床榻上的女子。
薛落雁靠在软枕上举着书卷细细地翻看,旁边的侍女还道。
“这本册子是娘娘从薛府带进宫,却一直未翻出来的那个箱子里的,今日收拾的时候给拿了出来,只有这一本,想必娘娘当初一定很珍视,奴婢就给拿了过来。”
薛落雁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声“下去领赏罢。”
侍女高兴的应了一声,福身离去。
于是寝宫里便只有她缓缓翻书的声响。
一页翻过,半片干枯的合欢花落在卷上,翻页的纤指在半空中停滞,轻柔的将其捻起。
合欢花下,是那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苏子瞻想要一片孤舟,随流而去。刘泓生在帝王家,想要自由的唯一出路,便是登上宝座,将这天下归于鼓掌之间,才能随心而去。
所以那一份向往,虽转瞬而逝,但薛落雁看的真切,她都明白的。
刘泓那日与在薛府与薛城商讨完事情后,将要离去时,薛落雁拦住了他,将这本书卷递给他。
刘泓没有接,只是站在原地问她,“这是何意?”
薛落雁有些呐呐,咬了咬唇,道。
“赠……赠与你。”
刘泓未曾想到她如此直白,疑惑道,“为何?”
薛落雁耳垂红了又红,才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你……你不是喜欢么?”
以为他喜欢,所以送给他。
刘泓没有想到精明如薛城,会有一个这般率真的女儿。
真的是一点心眼都没有。
薛落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是搞错了对方的喜好,站在原地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想把递出去的书收了回来。
而她还未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率先伸出,把那本书卷接了过来。
薛落雁错愕的望去,刘泓轻声笑了出来。
“多谢,我很喜欢。”
顿了顿,他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伸到了薛落雁面前。
“让姑娘割爱了,我就以此物作为回礼罢。”
掌心,是那瓣他替她接下的合欢花。
薛落雁将那瓣花重新放回了卷中,合上了书。
窗外的守夜的宫人已经敲过三更锣,寝宫里的女子卧在罗帐榻上,面朝里,埋在锦被里。
微风从未掩好的木窗缝隙里吹进来,青罗帐被微微吹动,从里面传出一丝细不可闻的啜泣声。
初秋的天渐凉,高成见外面起风了,怕吹到了案前正看着奏折的人,于是悄无声息的挪过去将窗户关好。
“这都立秋了。”刘泓头也不抬的淡淡出言。
高成知道自己关窗户的动静还是大了些,于是正好将备好的茶端到案边奉上。
“昨个立秋,今个就起风了,奴才给陛下备了姜茶,免得陛下受凉。”
刘泓端起茶盏靠在椅背上,懒懒地嗯了一声,低头轻啜了一口姜茶,放回了桌案上,椅着扶手阖眸揉着头穴。片刻突然问道。
“凤仪宫……的病还没有大好?”
高成愣了一下,连忙低头回答——“太医说皇后娘娘是夜里着了凉,加之体虚,心思郁结,只能静养。如今两个月余……也该算是大好了。”
“心思郁结?”刘泓按穴的手顿了顿,继而嗤笑一声,不再言语。
“陛下!”门外的侍卫突然出声,“属下有事禀报。”
刘泓依旧闭着眸,道了声——“进。”
高成识相地前去开了殿门,让侍卫走了进去,自己在门口守着。
“陛下。”侍卫行完礼后,起身沉声道。
“薛昭仪在来京的路上失踪了,回来复命的人说是在江临。”
刘泓忽地睁开的幽深的黑眸。
江临紧挨着的就是安乐,若是顺利,不出两日薛锦茵就能到。
一路上都见她挺过来了,怎么临了安乐就出事了。
而且不是暴毙,是失踪了。
薛锦茵的身体情况不是什么辛密的事情,谁会去劫一个病秧子?
“找。”刘泓冷声道。“下旨让京兆府派人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找出来。”
刘泓抬眸盯着这人,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案,道。
“传令让暗卫营去查一查,是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爪子伸的这么长,不怕收不回去吗?
“喏,属下领命。”侍卫应声退了出去。
高成又走了进来,低头为刘泓续茶,顺便问道。“戌时了,陛下的晚膳是在御书房用还是寝宫里?”
“晚膳,”刘泓顿了顿,“去凤仪宫罢。”
高成倒茶的手歪了一下,差些洒在桌案上,刘泓没有出声斥责,于是高成小心翼翼地应声。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