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没弄到,不过他们却一人背着一篓子从小溪里淘出来的花生大小的碎石头回来了。七八里地山路,炊事班的人每个肩头都摩出了血,周掌柜说他小时候看他爷爷用海边的石头下过酒,把石头放到油锅里滚一遍,撒点盐,放到嘴里,砸一砸,就吸一吸那股油味,盐味,还有石头味,那天晚上,我们全部的菜就是一点压缩饼干,一点野菜汤,还有炊事班从山脚下背上山来的石花生,没有酒,每个人的口缸里就倒了一点百开水,营长那天你很高兴,你说咱们当兵的累死累活,就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给咱们国家争块脸,要是这块脸能争到,白开水喝在咱们的嘴里也有一股酒味,啃着树皮也能吃出肉味来,那石花生是炊事班从山脚下背回来的,要大家好好尝尝……”
不知不觉,谈起以前的事,坐在桌子边上的两个男人都流泪了……
雷雨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和赵营长喝了多少酒,说了多少话,反正在他们离开那个小店的时候,小店也差不多要打烊了,雷雨自己也没敢开车,他打了一辆车,把赵营长送到了他们住的军区招待所……
赵营长那天晚上也说了很多话,很多雷雨都还记得很清楚,也是在这个时候,雷雨才知道当初西南联大新生来他们师搞军训的时候,赵营长为什么会安排他去带新生,原来,西南联大保卫处和教务处需要两个人,刚好,那时他们师正面临着裁军的命令,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前程打算着,能进西南联大这样的单位,继续吃国家饭无疑是相当不错的选择,而西南联大则在当期表现优秀的教官中选人……
真是世事难料,雷雨没有机会进入西南联大,从部队出来后的他,因为一次无奈的招聘会,又和那个在部队时和他干架的学员干了一架,他人生的轨迹就发生了一次近乎奇迹的转变――人生确实充满着意外。
赵营长大概是喝多了一点,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满口酒气的他还一直在骂人,骂部队里某些当官的,骂他从部队营级以上干部通报会中了解到的那些人渣,骂他知道的那些把军车牌照出售给私人老板,利用部队掩护中饱私囊的军中太子党们。
“那……那些人……都应该……都应该拉去枪毙……一个中将副司令……居然包养十多个情妇……能把军队的建设军费贪污……贪污掉多少个亿……一艘驱逐舰都被他贪污掉了……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是谁把这样的人提拔到这样重要的岗位上来的?……是谁给他的那些权力……还有那些人……身居高位……但为了一点钱……为了一所在美国的房子……他们……他们可以不顾国家利益……不顾前线战士的生死……把部队和国家的情报源源不断的交到别人的手上……让那些在国外为国家服务的科学家心寒……你说……这些人该不该杀……还有那些人……占着老子关系硬……在部队里瞎搞……女兵们……直接和土匪流氓差不多……国家都被这些蛀虫给吃空了……部队的声誉也被这些人给败坏了……杀……杀……都把他们给我全部一个个的枪毙掉……要有人能带着部队……百万大军……把这些人渣全部从这个国家给彻底清洗掉……老子第一个报名……给我杀……杀……杀……”
……
休息了一夜的赵营长第二天又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了房地产交易会现场地产权交易区,在这个交易区里,赵营长他们的一身军服和那个简易的展台倒显得很扎眼,不过与他们身上的军服比起来,他们拿出来交易的东西要逊色很多,很多人稍微打听一下就失去了兴趣――边远地方的一个废弃的军营,占地很大,要价也高,周围又没有什么亮点。旅游开发和商品房开发的潜力基本为零,拿来干什么都不是,谁会想要?
雷雨特地跑来看了一下赵营长,倒把他们的营长搞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昨晚喝多了一点,没有说错什么话吧!”
雷雨摇了摇头,“我和营长就聊了聊以前在部队的那些事,其他的营长没说。我也记不清了!”
赵营长笑了起来,“不说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了,现在的省城可以算得上是你的地盘了,你认识的人也多,老板也多,我来这里的事你也清楚了,你倒帮我看看,有没有人能把我们师以前的那个军营给消耗掉的,要是有,你帮我介绍一下,也算是帮我一个忙。现在我和军区后勤资产管理处的一个上校处长每天在这里,嘴巴都快磨破了,但还是遇不到一个买主,搞不好这次算是白来了。”
“那我帮你看看吧!”
雷雨看来看去,也只能把沐昭洋这个大财主给找来介绍给赵营长和那个姓孙的上校认识一下而已,亿龙地产的大名赵营长他们都听过,因此两人对沐昭洋也挺热情的,介绍起自己手里面的东西完全是不遗余力。
“这个军营以前是我们军分区下面一个师的营地,雷雨以前和我都是从这个师出来的,去年国家裁军,这个师在总参的裁军名单上,因此就被裁掉了。这个师的营地也空了出来。现在军分区已经不会再派部队来这里了,这个营地空置着就产生了巨大的浪费。我们又不能完全丢下不管,要管么,军分区里要派人来驻扎不说,每年为此还要花费一大笔钱,显然很不划算。后来军分区的主管部门就打算把这块营地给卖了,报告打了上去,上面已经批复同意,这才有了我们这次的房地产交易会之行,因为我对这里比较熟悉。上面也就派我过来,协助孙处长处理这块地的出售事宜……”
赵营长和孙处长已经把那块营地出售的前因后果和沐昭洋说了一遍,各种准备好的资料也给沐昭洋看了,几个人还吃了一顿饭,沐昭洋当时也没有完全回绝,说要考虑一下,第二天再给赵营长他们回复。
而到了第二天,沐昭洋的回复却还是让赵营长和孙处长失望了一把,沐昭洋完全站在地产公司商业利益的角度,分析了一下那块营地的商业开发价值,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要是把那块地买下来,亿龙地产很难在那块地上获得收益,相反还要贴钱,因此,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在这件事上,亿龙地产也只有爱莫能助了……
交易会开了五天,赵营长和孙处长也在会展中心呆了五天,这五天中每天都一样,对于他们拿出来的那块营地,总是问津者多,能买者少,唯一有一次有可能成交的,是一个老板,想把那块营地弄来做一个木材加工厂,赵营长和孙处长当时大喜过望,在深入接触以后,两人又是一头冷水,因为那个老板想买的只不过是那块营地的一小部分,连总面积的50分之一都还不到,出的价低不说,那个老板瞄住的,其实是营地里尚未拆除的那几撞建筑物――精华低价留给我,剩下的你们拿去。这样的方案自然不是部队能接受的,在来这里的时候,部队已经把方案定好了,那个营地所有的土地,必须一次售出,一次解决所有的问题,不能每年拖着解决一点,磨人又磨时间,在这个前提下,出售的价格可以商量,也可以给予适当的优惠。
第五天,交易会的最后一天,下午,当有的展位已经开始收摊的时候,赵营长和孙处长以为他们这五天是白来了,两人正在无奈相视苦笑,一个身影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穿着绝对像个成功人士的严昌微笑着,递过去一张考究的,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印着北极星保安公司logo的超薄合金公司名片,“我们公司对你们的这块土地很感兴趣,能与两位找个地方谈谈么?”
真是绝处逢生,孙处长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张名片,和赵营长看了一眼,两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此时的孙处长不知道,他手上那张薄薄的名片,拿出去,在省城,说是要换一辆小轿车的话,愿意和他换的人,绝对要排起长队,现在的省城,谁身上要是能揣着那样一张名片,完全是和护身符一样了,那可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