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不错。谢观应那只老王八的破碗已经给你击碎,接下来你就别管了。别谢我邓太阿,我这一剑,是昨天在下马嵬悟出来的。”
“这一剑,叫意气。”
“嗯,你要是觉得名字取得不行,回头你帮我取个有气势的便是。就像剑九黄最后那一剑的名字,就不错。”
“有机会的话,将来北凉关外沙场,你我再见。”
徐凤年愣了一下。
因为邓太阿的最后一句话,“我邓太阿走了,又有人来了。那一剑……”
远处,曹长卿和洛阳身边的高墙上,已经没了桃花剑神的踪迹。
白衣女子淡然道:“徐婴,你留下,我走了。能不见,便不再见了。”
不等朱袍女子挽留,洛阳独自转身扬长而去。
更远处,柴青山身边的两个徒弟,当邓太阿出剑时,少年瞪大眼睛,少女却是闭上眼睛。
少年少女此时大概还不清楚,他们这次睁眼闭眼,剑道就是天壤之别了。
柴青山附近高处的江湖大佬们,全部被徐凤年那一刀和邓太阿那一剑震撼得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当他们好不容易坐起身,就又人仰马翻。
一剑由南向北,又来了。
不过在那剑走剑又来之间。
龙虎山初代祖师爷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忍下那口恶气,不再望向徐凤年,向九天之上喊道:“开天门!”
徐凤年双手握刀,望向天空。
你敢开天门,那我就连天门一并斩了!
然后那一剑便来了。
轻而易举透过了龙虎山初代祖师爷的头颅不说,钦天监广场上除了赵希夷赵丹霞父子,其余仙人照样被一剑取头颅。
徐凤年杀仙人已经够快够狠了。
这一位,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位身穿普通武当道袍的年轻人在飞剑之后姗姗而来,不等父子两位真人回过神,就被抓小鸡一般丢掷向天空,临别赠言:“好好做你们的神仙,天下事自有人间人自了之。齐玄祯与龙虎山的道缘,亦是就此了。”
然后这个神出鬼没的年轻道人笑嘻嘻站在徐凤年身前,拦住那一刀的去路。
徐凤年勃然大怒,怒喝道:“姓洪的!”
年轻道人缩了缩脖子,挤出笑脸道:“世子殿下,你肩上担子够多,就别揽这一副担子了,有小道,有武当,有掌教李玉斧,够了。”
徐凤年怒目相向。
年轻道人咽了咽唾沫,轻声道:“总不能让你姐担心,是吧?”
徐凤年嘀咕了一句你又皮痒了不是,下意识就习惯了一脚踹出去,年轻道士往旁边跳了几步,也是习惯了自己的畏畏缩缩。
如果是很多年前,世子殿下会觉得自己那一脚很有高人风范,而旁观年轻师叔祖与纨绔世子大战的山上小道士们,更会由衷觉得他们师叔祖真是厉害啊,每年每次躲那几脚都是如此仙风道骨。
如今,世子殿下成了北凉王,成了武评四大宗师之一。
那个胆小但和蔼的年轻师叔祖,也成了骑鹤下江南的神仙道人,成了齐玄祯,成了吕祖。
但是等他们重逢之时,他还是他,他们都还是他们。
徐凤年悄悄红着眼睛,嗓音沙哑道:“你该早点下山的,早一天也好,我姐也能多开心一天。”
年轻道士抿起嘴,皱着脸,流着眼泪,说不出话来。
徐凤年突然一把手搂过年轻道士的肩膀,低声问道:“有李玉斧帮忙,你还能跟我姐见面吧?”
年轻道士使劲点了点头。
徐凤年冷哼道:“以后不管哪个你在哪一世,再跟我姐见了面,都要好好对她!要不然我一样能揍你,吕祖了不起?老子还是那谁谁和谁谁,比你有背-景多了。”
一个还算有出息的弟弟,生怕出嫁离家的姐姐受欺负。
应该都是这般故作恶人跟姐夫说话的吧?
年轻道士哪壶不开提哪壶,纳闷道:“你不是跟他们斩断因缘了吗?”
佩好凉刀在腰间的徐凤年一拳砸在这家伙腋下。
后者倒抽一口冷气,也不知道是真痛还是像早年那般卖乖,憨憨笑着,脸上犹带着泪水。
徐凤年犹豫了一下,“要走了?真不做一物降一物的那个人了?”
年轻道士摇头笑道:“我最怕挑担子了,这种事做不来的。再说了,以前在山上从来就打不过你,就算打得过,以前被欺负惯了,心底还是怕的嘛。”
两人并肩而立,一起看着脚下这座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太安城。
徐凤年用兴许自己才能听到的嗓音说道:“每次想念大姐,我都喜欢想着她有你陪着坐在鹤背上,那个时候,她一定很开心,在笑。这么想,我也就不伤心了。”
年轻道士没有说话,身形趋于飘渺不定,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而逝。
徐凤年嗓音更低了,“有你这么个……我其实很自豪……姐夫。”
身边传来一阵压抑得很幸苦的笑声,“哎!小舅子!”
恼羞成怒的徐凤年一脚踹过去。
年轻道士洪洗象,已经不再。
徐凤年呆滞当场,久久回神后,轻轻监广场上,走向那座社稷坛。
拾级而上的时候,弯腰抓起了一捧泥土。
徐凤年站在顶部,蹲下身,伸出手,倾斜手掌,任由泥土滑落。
身穿缟素入门,满身鲜血站在此地的年轻人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爹,娘,大姐……我很好,你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