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每个星期发邮件的目的是要说说学术进展的。可是那些实在太少,韩师修觉得没有脸面,总不能真的只写一句话:还是啥也没做出。想到两个人还是要好的朋友,那……说说自己的近况,总是非常应该的吧。
于是就变成了这样:
“周莫群,我现在好像也有了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他们是我的室友,也都是非常努力的学生。从旁人的眼中看来,应该也是只知道读呆子。这两个人并不觉得我很奇怪,也没有嘲笑过我一天到晚都在实验室里这件事情。我们相处得不错。”
还有:
“周莫群,今天认识了几个美国人。这几个美国人问我,中国对网络的使用是不是有限制。我如实回答说,是有的。他们似乎非常感兴趣,继续追问我,有什么样的限制,情况是怎么样的。我不太明白,他们解释说,意思是,政府采取了哪些手段,惩罚方式是什么,我们有没有不满,是不是正试图冲破障碍,要我细细地说。我告诉他们,就是,不花钱不能上网。他们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好像没有得到希望的答案。我只知道不花钱不能上网。难道还有其它的东西吗?我平时上网只收发邮件,还有下载论文,实在不清楚这些事情。”
“今天在教学课里等电梯的时候连按了很多下,旁边一个黑人说,你们中国人好像觉得按的次数越多电梯就会来得越快。还说,过马路等绿灯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每个中国人都会连续地戳那个小钮。我说,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呀,不但是按的次数越多电梯就会来得越快,而且,假如一直按着不撒手,电梯就会来得最快。”
“周莫群,今天又听到中学的同学说,毕了业找不到工作,大学没有教知识。读书无用,挥霍了青春,浪费了时间,因为完全不能保证前途。我觉得这些人说的不对。进大学呢,只是拥有了一个更高的平台,仅仅是对中学时期努力的回报,因为高考成绩优秀的学生,都付出过很多的汗水。而毕业之后好的工作,则是对大学时期努力的回报。很多人都上了大学,怎么可能得到同样的结果?那样不是很不公平吗?我知道有一些人,整整四年,都在逃课,或是游戏,或是恋爱,或是喝酒,这样的态度怎么还能够去抱怨学校和教师呢。我在T大读本科和硕士的时候,周围很多同学都在拼命地汲取知识,抓住一切机会去公司实习,这些人找工作的时候,并不会太不走运。也许一开始也会比较困难,但是最后都有了收获。”
——除了这些琐事之外,更重要自然是有关论文的进展情况。
“周莫群,今天我又用了一个方法,数据还是毫无规律。图标就是附件里,你可以看一下。”
“周莫群,我今天又和一位教授讨论了一下我们的论文,他给了一些不错的意见,可是关于具体操作的问题,我还是没有头绪。不过我是不会认输的。”
“我又想了想,可能有两种解决办法,一是……,二是……,我觉得应该先尝试第一种。”
有的时候,韩师修会想,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啊。
孤军奋战的滋味儿真不好受。
他会打开自己的发件箱,看着那一排“收信人:周莫群”,想,周莫群,你到底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这是你最重视的一项研究吧,我正在询问你的意见,你怎么一句话都不回,全都交给我一个人来进行这种难度的选择吗。
——就连我,你都不想联系吗。
然后,韩师修就会翻一翻之前已经完成的那一部分,里面分明有着周莫群的心血,于是韩师修又会觉得,周莫群一定不会放弃的。
他也像之前一样坚信着周莫群一定会回来。
——一定会看到这篇论文的发表。
这篇论文的发表的时候,就是周莫群独特的想法终于具现化的时候。
韩师修在出发前往美国之前,还去了B市的寺庙。当时只有一个心愿,让周莫群赶快好起来。
作为未来的科学家,韩师修当然一直都不相信求佛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情,但是当周围的人都说那间寺庙有多灵多灵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动了心,乘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许下了那个心愿。
这件事谁都不知道,连邹思久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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