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璟在外面红了双眼。两人隔着一扇门,谁也没有再说话。
过很久,傅南璟说:“小婵,我去接孩子。你好好在家,知道吗?”
孟婵没有应。
傅南璟在门外站了会儿,然后才离开。
下楼时和管家交代,“你们上楼去看着太太,有什么不对劲立刻给我打电话。”
“是是。”管家连忙应下,立刻叫两个佣人上楼去看着太太。
傅南璟坐车出门,去医院的路上,他看着车窗外的绵绵细雨,不知这阴沉沉的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到了医院,傅南璟亲手从保温箱抱出了他和小婵的孩子。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抱小婴儿,才知道原来小婴儿是这样脆弱,脆弱得令他手足无措。
陆祁和梁颖陪他过来,梁颖看到孩子就哭了,忍不住说:“小婵怎么那么狠心,她自己的孩子,她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傅南璟却是摇头,他太心疼,说:“孩子是小婵辛辛苦苦怀孕生下来的,她怎么会不心疼。”
她只是太痛苦,痛苦到找不到出路。
傅南璟把孩子接回家,没有立刻抱去给小婵看。他想,他要给她时间,让她慢慢走出来。
他抱了孩子一会儿,然后才把孩子交给月嫂抱回房间休息。
他上楼去看小婵,见她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他心一紧,立刻走过去,一把将孟婵拉回来,他紧张到脸色发白,“小婵,你做什么?”
孟婵抬头看他,她有些茫然,“我能做什么?你以为我想跳下去吗?”
傅南璟紧紧盯着孟婵,他声音都在发抖,“小婵,你别吓我。”
孟婵摇摇头,她有些疲惫,说:“我只是想吹吹风。”
她走进卧室,坐到床上去。
傅南璟跟进去,看孟婵抱着双膝坐在床头,只觉得心都疼碎了。他走过去,握住孟婵的抱着双膝的手,看着她,“小婵,我们去旅游好吗?我们去芬兰看极光,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孟婵摇摇头,“我哪里也不想去。”
傅南璟又道:“或者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他们说你最近吃好少,是不是营养餐不好吃?你想吃什么跟他们说就是,不吃营养餐也没关系。”
孟婵仍是摇头,她偏头把脸枕在膝盖上,怔怔地望着窗外,过很久,她轻声问:“傅南璟,今年会下雪吗?”
傅南璟问:“你想看雪吗?我们可以去东北,东北下雪早,我们这个月底就可以出发。”
孟婵不说话了,她觉得这个冬天一定会非常寂寞。因为再也没有妈妈了。
徐美珍过世后的一个月,孟婵的情绪慢慢地稳定下来。傅南璟怕孟婵在家里无聊,给她买了钢琴。他记得她从前是会弹钢琴的,她曾经在高中的文艺汇演弹过。
可钢琴买回来,孟婵也没有怎么碰。
傅南璟不逼她,又给她买了画板和颜料,买了拼图,买了乐高,一切能让她打发时间的东西,他都买了很多回来。
孟婵唯独对乐高感兴趣一点,这天晚上,傅南璟外出应酬还没有回来。她在客厅拼乐高,她看起来很平静,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只是不想让人担心,一直在压抑自己。
于是这天晚上终于爆发,大概是十点多的时候,她抬头看闹钟,不知道傅南璟今天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保姆突然抱着孩子急匆匆地下楼来,声音都带着哭腔,“太太太太!小少爷发高烧,突然抽搐起来了。”
孟婵脸色煞白,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量,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把孩子抱过来,“江舟呢?江医生呢!”
保姆急道:“江医生今天下午请假了,说是要明天才过来。”
孟婵抱着孩子就往外冲,她大哭着喊,“王叔!王叔!开车,快开车!”
管家王叔急急忙忙跑去车库把车开出来,孟婵一路紧紧抱住孩子,哭着喊,“去医院,快点,快点。”
到了医院,孟婵是一路哭着冲去急诊,她不停地喊,“救命!医生救救我的孩子!”
有医生看见她怀里抱着的孩子一直在抽搐,连忙把孩子接过去送进急诊。
在等待孩子被救过来的短短二十分钟里,孟婵觉得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那样长,她不知给傅南璟打了多少通电话,可电话始终不被接听。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一直深陷在母亲去世的痛苦中这段时间里,公司也出了很多问题。
这天晚上的傅南璟为了公司的业务,亲自给曾经的死对头敬酒。
除了刚创业那会儿,傅南璟这些年什么时候还那样低三下四跟人敬过酒。
李助理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很心酸,他从来没看傅总像最近这么疲惫过。
傅南璟走出会所才看到孟婵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他心头一紧,连忙给孟婵回拨过去。
然而电话已经无人接听。
孟婵从来没有这样急地给他打过电话,傅南璟立刻打到家里,是佣人接的电话,听见是傅南璟,连忙说:“先生,小少爷晚上发烧,抽搐起来,太太急得送去医院了。”
李助理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他跟着傅总赶到医院的时候,在急诊室门口看到了担惊受怕的孟婵。
他当时原本想跟着傅总过去,却在看到孟小姐扇了傅总一耳光的时候,吓得止住了脚步。
傅南璟没有想到孟婵会扇他一巴掌,他愣了有好几秒,抬起头来,看向她时,忽然没有来由地心痛。
他想从孟婵的眼里看出哪怕一点点对他的喜欢,可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感受别人情绪的能力。他忽然连问孟婵究竟有没有爱过他,都问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