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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芙
夜色沉寂,星光氤氲挂在天际。周遭寂静如斯,如同一场精妙绝伦的歌舞剧盛宴退场后拉下帷幕陷入反差感极强的落寞,可那可歌可泣的生动情节还在耳边回荡。
柏予珩合上电脑后,透过玻璃窗看向星空发愣。这样的夜色,他陪着何纾韫看过无数次。在大院的时候,每个盛暑夏夜,他们都会搬着小板凳坐在榕树下陪爷爷奶奶唠家常。
大人们说些陈年往事,孩子们插不进去话,自然而然的就分成两个小团体自由活动。萧筠每次都会带上一支水彩笔,组织玩游戏,赢家可以在输家脸上画画。
柏予珩凭借智商优势经常赢得游戏,每每轮到要给何纾韫惩罚的时候,他就会在她鼻尖上点个实心圆圈,再在两腮上画几道胡须,最后一定要逗她一句:小花猫。
何纾韫爱美的要命,绝对不允许自己变成丑兮兮的小花猫,抓着柏予珩的衣袖蹭。非但没蹭掉,脸上的水彩痕迹糊了一脸,作恶者的衣服也不能幸免。结果就是,两人都遭殃,回家被妈妈一顿批评嫌弃。
从小到大,何纾韫都是远近闻名的小恶霸。经常追着欺负唐天漪的小男生打,谁能想到一个纤弱的小女孩居然能把壮实的男孩打的满街跑不敢还手。
那时候她才上幼儿园大班,柏予珩每每放了学回家都能在大院逮到她松散着辫子,气势汹汹的往四处逃窜的刘栋身上扔石子。
他上前跟拎小鸡仔似的一把制止住小恶霸,抢过她小手里紧紧握着的石子扔掉,边擦拭黏在她手心上的泥尘边耐心教育她:不可以打人哦,有了矛盾也要讲道理,以理服人。而不是暴力取胜。
是他先给唐天漪取外号的!说她是小鼻涕虫!还抢她的发夹!我就要教训他!何纾韫剧烈扭动着身子要从他手里挣脱出,柏予珩制不住她的时候就利用体型差一把揽过她的腿抱起她,不管她怎么用拳头捶自己,大步流星的走到受害者面前,刘栋摸着额头上被砸出红包怯怯的往后躲,柏予珩软着语气向他道歉:小栋,对不起啊,我替我妹妹道歉。你额头有事吗?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刘栋瑟缩着脑袋慌忙摇手:不用了予珩哥哥,我没事
何纾韫作恶犬扑食状,勾着手要掐刘栋,被柏予珩眼疾手快握住双手,她气的声线都在发抖:发夹还给我!
刘栋把手里弄坏的发夹一股脑塞给了何纾韫,转头就撒开腿跑没了影。何纾韫捏着发夹勾住柏予珩的脖子放声大哭:你看!这是唐天漪爸爸去香港开会特意买给她的礼物!他就这么弄坏了!你还帮着他!呜呜呜呜呜!
她蹬着腿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可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力气,光是哭都费了百分之八十的体力了,只能扒着他的肩膀软绵绵的抽搭。柏予珩已经习惯了,一只胳膊扣紧她弯曲的膝盖窝抱稳她,另一只手有条不紊的拍着她的背哄她平静下来。
何纾韫一旦哭起来就是漫长的拉锯战,她不听劝只有等自己哭累了才算完。柏予珩就坐在书桌前保持一个艰难的姿势写着作业,思考的空隙时间拍两下怀里哭到打嗝的何纾韫,每次都是以她精疲力尽靠在他颈窝里睡着结尾。
想到这些幼时的趣事,柏予珩不禁失笑,以前真的很好。没有任何成年人的复杂心思,单线条的把她当做亲妹妹,那时候的何纾韫无条件的依赖着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假掩饰。
时间在指缝间溜走了,眨眼间她就从一个粉面团子长成了袅袅婷婷的大姑娘了。不再是小哭包了,也有自我独立的能力了。
柏予珩心里涌现出前所未有的矛盾,又痛恨自己比她大七岁,没有办法跨越现实的鸿沟作为同龄人陪伴她挥洒青春。又庆幸自己大她那么多,能在她年幼不能自立的时期呵护了她。
之前一直琢磨不透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了如今分崩离析的关系,今天他终于得到了答案。因为这纸婚约,他的出现打乱了何纾韫的恋爱剧情。怪不得她会这么抗拒自己,换做谁都不会再有好态度。
柏予珩的脑子一团乱麻,仰身靠在椅背上閤紧眼皮。不管是学习生涯还是在工作上他都没有遇到过特别棘手的难题,现在却卡在了他最不擅长的情感领域里。
何纾韫躺在床上正伴着舍友的聊天背景音回着唐天漪的微信,罗芷薇笑着打趣另一个舍友童洺晗:不是吧?你居然也能干出这种事儿?不像你的作风啊。
我这不是正好听到她们在讨论柏教授吗?就想讨个巧看看能不能要到微信呀。
柏予珩?微信?何纾韫撑着胳膊肘微微抬起了身子,凑耳贴着床帘好听的真切些。
要到了吗?
没有~她们说柏教授不加自己学生以外任何人的微信。
【假清高】何纾韫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暗暗在心里冷嘲热讽一番。
我很彻底的打入了生物学系,听学姐说柏教授没有女朋友。
真的啊?
也是听她们猜的,有个外语系的大四学姐大胆示爱,结果他说不要谈论任何学习以外的事。
这么老干部?我
', ' ')('要是个男的,长成他那样可得是个花心大萝卜
哈哈哈哈哈,话糙理不糙。
还老干部?他怎么立起人设来一点都不脸红心跳的?【骗子】何纾韫再次当机立断给柏予珩加了另一个头衔。
可不是花心大萝卜吗?柏予珩的花边新闻在何纾韫的视角里可真没断过,何绫音告白事件只是个开端。在她高二寒假的时候,可是亲眼目睹过柏予珩被何绫音抵在墙边亲的。
自从柏予珩上大学后,见面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但每年的元宵节是绝对能见到他的日子。不管他学业多忙,一定会跟着父母来聚会的。
何纾韫上完补习班后独自赶到大院时已经天黑了,每年的元宵节聚会都是她最期待的一天,两家人除了爷爷辈还在干休所住着,父母早就搬了出来。
天天数着日子倒计时,何纾韫下了公交车后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大院跑着。
揣着一肚子的话想说,想告诉他这次期末考试她考了班级第十二,在艺考班上得到老师表扬了,寒假的时候还画了一副画想送给他,但是颜料还没干透准备过段时间寄到他家里去。那是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创作的画作,两只白鸽翱翔在栀子花丛里,用了刚学的刮刀技法,费了五副稿画成后她提着笔在画布的最下方小心翼翼的写下了画名:,201528,韫。
她的一腔热忱在那个凛冬散尽的夜里被兜头覆灭了,昏暗的老旧路灯下照亮了墙角的风景,那个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背靠着斑驳粗粝的墙面,张开双臂扶住侧面拐出的石柱,被矮他一个头的何绫音搂住了脖子,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正当他推住醉酒失智的何绫音时,迎头被砸中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石子。他用力推开何绫音转头看到浑身僵硬站在不远处的何纾韫,小姑娘迎着光眼里潺动着凌凌波光死死瞪着自己,双手握紧了拳头落在裤缝边。
明明早上出门何绫音说不来吃饭了,刚收到波士顿大学的研究生offer她约了一起考托的同学唱歌去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制造出了这么惊天的场面?
柏予珩率先恢复了意识朝她奔去:韫韫,不是你想的那样。
何纾韫的四肢回暖了,顿住了眼神对峙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往公交车站台跑去,他拼尽全力都没追上那辆恰逢其时到站载走何纾韫的公交车。
她忽略了手机上所有的未接来电,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鞋柜上的剪刀径直冲到画室,把那副未干的戳了个稀巴烂。
【你姐姐喝了酒,我刚下车正好偶遇了她,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突然做出那样的举动。】
【对不起韫韫,不该让你碰到那样的场面。】
何纾韫抬起手腕重重的扎着画布,委屈泛滥成灾。是啊,她真的不该在那个时候出现,破坏了他们的美好时刻。
十六岁正是懵懂的年纪,很多事情都在悄然蜕变,该懂的不该懂的何纾韫全都懂了。她头一次这么讨厌自己的年纪,为什么她要比柏予珩小那么多,在他已经成熟到适婚年纪了,她还是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什么话都没法说出口什么都做不了,有心无力的感觉真让人崩溃。
和同学们私下讨论谁喜欢谁的问题时,何纾韫猛的意识到,她们口中所说的分享欲、关注度、崇拜臆想这些心理渴望,原来叫作喜欢。何纾韫在这一个情窦初开豁然贯通的契机下就迫切的想要长大,她把成为一个优秀成年女人当作现阶段的人生目标,只有那样她才有资格站在柏予珩面前落落大方的把心里话说出口。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害怕他喜欢别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裹的何纾韫心如枯井被巨石堵住,透不过一点的气。
她反复默念着柏予珩发来的解释微信,他永远只会把她当做亲妹妹吧。他没有就接吻事件做出任何的解释,只是说:【不该让你碰到那样的场面。】
解读一下这句话的潜台词,如果你不在,这个场面就是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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