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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来时,顾垂庭已经走了。
沈芝华摸摸他睡出痕迹的枕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明明还是在他怀里睡着的,才见过,可是醒来他不在身边,沈芝华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已经开始想顾垂庭了。
勉强压下这种小女儿情态,他想,现在是非常时期,顾垂庭作为行长,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能抽空来陪他睡一觉已经很不容易了。
又躺了一会儿,才起身穿衣服下楼来。
恰这时,电话响了。没让佣人接,沈芝华亲自接了起来。
“爸。”是沈恪。
“恪儿,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沈芝华一听到她的声音就着急道。
“爸,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沈恪回答。
“你在哪?我让司机去接你,外面现在不安全。”他已经不想追究沈恪为什么不回家,只想快点确保她的安全。
沈恪沉默了一下,轻声道:“爸,对于我来说,现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你在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儿?”沈芝华心口一沉,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沈恪又顿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换成以往她那种欢快的语气道,“爸爸,你没和顾垂庭在一起吗,他怎么让我给你打电话?”
“沈恪,你现在在哪?你告诉我?我亲自来接你好不好?”沈芝华没有被她转移注意力,从小她就有这个习惯,做错事,说了谎,就会用别的事情来掩饰。
眼看是不能蒙混过关了,沈恪又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爸,我真的很好,不用担心我,你好好呆在家里,只要你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我不能打太久电话,得挂了,再见,爸爸,我爱你。”
“恪儿?沈恪?!”沈芝华对着话筒叫了几声,然而那头却只发出来嘟嘟的电音。
沈芝华呆呆的握着电话,脑海里无限循环沈恪那句话的意思,什么叫对于她来说,这片土地上也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沈恪她到底在干什么?人又在哪里?
忽而间,一种巨大的恐慌蔓上心头。
沈芝华六神无主,头疼得要命,要是顾垂庭在就好了。不知不觉中,他竟已经如此依赖对方。可是他没有留顾垂庭的号码,只能另寻他法打给班主,他人脉广,应该能打听到点消息。
班主一听是沈恪的事,立刻答应了让他在家等消息,他托人问一问。
沈芝华想到沈恪曾经在兴华学堂当过老师,可是他不认得那里的电话,但是送顾垂庭去上过课,于是又去了趟兴华学堂,哪料那里也是关着门的,学校里一个人也没有。
沈芝华将能托的关系和人都托了,一整天打电话接电话都忙得头昏脑涨,派出去寻找的佣人们也没个能带回消息的。
沈芝宛若人间蒸发了,谁也找不到。
远处时不时会传来几声枪声,沈芝华听得心惊肉跳,却也只能心急如焚,什么也改变不了,几个佣人向他提出想要回家去看看,沈芝华给她们每人发了些钱,都准了。
一时间,公馆里人少了大半,顾垂庭也没有再打电话进来,沈恪更是杳无音讯,沈芝华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午了,已经麻木到困顿了,守着电话,体力不支窝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夜晚比白天还要可怕,宛若暴风雨来前的宁静,无声的寂静和黑暗令人心生恐惧。
沈芝华又熬了一夜,电话没等来,人也没等来。
接近天亮,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黎明灰暗的天空。
沈芝华一个激灵,萎靡的脑袋倏然清醒。
他站起身来,想出去看看。
门房跑过来拦住他,他的声音有些抖,带着清晨的寒气:“先,先生,回去吧。”
“发生什么事了?”沈芝华凝眉,可是只能看到自家的花园,什么也看不到。
紧接着,一阵激烈的扫射声伴随着尖叫响起来。
门房赶紧跑进来,连同大门一同关上,剁了剁脚,将沈芝华往里推,愤然道:“这些杀千刀的,扫了对街王校长家。”
“王校长?”沈芝华一向对人往交际不太擅长,这条街又住的人很多,他哪里知道是谁。
门房道:“就是长存中学的王焕之王校长,前些日子还倡导什么女子也要入学的。”
沈芝华眉心皱得死紧,“他怎么会被日本人盯上。”
门房道:“这就不晓得了,这几天谁家都大门紧闭,咱也不敢出去啊,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而且好些人都已经走了。”
剩下的佣人大多是外地上京讨生活的,所以昨天也没立刻回去,听了他的话都慌乱起来,又有人提出要走,想回老家去看看。
沈芝华也不拦,想走的都多发了三倍工钱让走,短短两天,公馆就已经完全空了下来,只剩下一个做饭的张婶还有那个门房,连司机都走了。
接近傍晚,电话终于再次响起。
是顾垂庭,他说得很急,“小扇儿,北
', ' ')('平呆不得了,你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明天我来接你走。”
“什么意思?怎么才两三天就乱成这个样子了?”沈芝华心急如焚。
顾垂庭道:“日本人死咬着不松口,这几日在北平城里借机胡作非为,新政府几次发出文件谴责也并不奏效,我已经得到准确的消息,新政府可能要发动反击了,北平马上要乱了。咱们先出去避一避。”
沈芝华一颗心沉到谷底,“避,能避到哪儿去呢?我得找恪儿,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
顾垂庭急道,“你别慌,听我说,沈恪我去找,找到了明天咱们一起走,好不好?你什么也别担心,也别乱跑,等我来接你,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答应我,等我,好不好?”
沈芝华没说话,听筒里只听得到两人的喘气声。
“小扇儿。”顾垂庭又哀求似的叫了一声。
沈芝华揉揉眉心叹了口气,终是回答道:“好,我等你。”
沈芝华从来没觉得哪个夜晚有如此难熬,他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枪击声,越来越密集,脑海里总是冒出来各种各样的可怕想法,沈恪的那句话给他心头付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他甩甩头,他得相信顾垂庭,他答应了顾垂庭在这里等他和沈恪,就会一直在这儿等。
堪堪天亮,周围可怕的声音终于消停了一些,沈芝华浅浅的眯了会儿。
“嘭嘭嘭——”急急的拍门声宛若利箭破空破吵醒整座公馆。
沈芝华立马惊醒,披着睡袍下楼来,门房和张婶站在门口踌躇不决。
“开。”沈芝华沉声说道。
沉重的雕花大门打开,沈恪扶着一个手臂淌血的男人站在门口,带着哭腔的叫了声,“爸——”
沈芝华几步冲下楼梯,将两人拉进来,回头吩咐门房,“关门。”他什么也没问,让张婶拿来医药箱,先帮男人处理伤口。
沈恪手脚麻利的帮男人把手臂里的子弹夹出来,换张婶给他包扎,自己站在沈芝华面前,小声的道,“对不起,爸爸。”
沈芝华打量她,手和脸都脏兮兮的,以往乌黑油亮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十分狼狈。提了口气,却又什么也没问出口,说道,“先去换洗一下吧,饿吗?让张婶给你弄点吃的。”
沈恪没受到责怪,反而鼻尖发酸,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很快就得走。”
沈芝华眼睫抖了抖,终于没忍住,带着怒气和酸楚的问道,“沈恪,你还当我是你的父亲?”
沈恪“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凄切叫了一声,“爸…”
“恪妹。”正在包扎的男人喊道,要来拉她。
沈恪挥开他的手,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哽咽道:“若不是此番四处受到日本人追堵,实在走投无路,我断不会这样连累于您。”
沈芝华身体一震,几经联系,终于震惊的睁大眼睛,“日本人的密报,是你偷的?”
男人挣扎着也跟着跪在地上,拉着沈恪的手,“沈先生,您要怪就怪我,一切与恪妹无关。”
从两人的言辞和动作,要是还看不出来什么,沈芝华也白活这么多年了,莫名的对这个男人升起一股怒气,冷声道:“这位先生,我在同我的女儿说话,这是我的家事。还请不要插嘴。”
男人脸色涨红,沈芝华不欲与他多言,转头对沈恪说,“沈恪,你一五一十的都给我解释清楚。”
沈恪抿了抿嘴,“日本人的密报是我们窃取的,里面是非常重要的情报,由我和威哥负责传递到下一个据点。”
“我们?”
“是,我们,兴华学堂的所有同志们,都在为这件事而努力,我不能辜负他们,我们必须把这份密报送出去。就算牺牲我自己也在所不惜。”沈恪坚定的道。
她眼中闪烁着的坚毅,使得沈芝华看得一怔,呐呐开口道,“可是我呢?”说出来才觉喉咙发涩,胸腔闷闷的疼,“我将你养这么大,送你出国留学,我不盼望你能大富大贵,成就什么,我只愿你平平安安,幸福健康的度过一生,我希望你能找一个喜欢的男子,组成幸福的家庭,生个可爱的宝宝。沈恪,可现在你告诉我,你要用你的生命去做这样的事,你想过我吗?”
“爸爸。”沈恪眼泪止不住的流,她膝行过来伏在沈芝华的膝盖上,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拽着他的手指,“我也想平安幸福的度过一生,可是…”她揩了把脸,“爸爸,您给我取名为恪,就是让我恪守本心,如今民族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这就是我的恪守之心,这片土地是我的故土,没有家园又何谈幸福,我愿用我的骨血换得此间的自由。”字字泣血,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沈芝华沉默不语的看着她,沈恪目光灼灼,如同装满了燎原烈火,不躲不避,直视着他。
目光在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声似的,好半晌,沈芝华叹了口气,靠进沙发里,抬手捂住眼睛,犹如哭泣一般叹道:“沈恪啊沈恪,我不是不懂民族家
', ' ')('国大义,同为一族,我理解你的舍身成仁,可作为一个父亲,我却不愿自己的女儿以身犯险。早知道…该叫你沈安分多好。”
“爸爸,事到如今,恪儿不得不这样做,只能来世再报答您的养育之情了。”沈恪退了一步,冲他磕了个头,然后站起来扶起那个男人,“刚才追击我们的那波人应该已经过去了,我们这就走了。”
“站住。”沈芝华站起来,目光沉痛的望着沈恪,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沈恪还是那幅坚毅刚强的模样。
原来,不知不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以前那个看到毛毛虫都会吓哭的小女孩儿,已经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小时候他或许能帮她把毛毛虫捉走,可现在,他也不能挪开挡在她面前的大石头,这块石头甚至横在整个国家面前,他哑声道:“恪儿,此去便是危难重重,生死难论,甚至你我…再无相见之期。你也不悔?”
沈恪涌上一层痛苦之色,却还是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不悔。”
沈芝华握紧的拳头松开了,无力似的垂在身侧,半晌才调整过来,叹息道:“罢了。”走过去帮他们开了后门,“走后门吧,那里有一条小巷通往外山,虽然路难走些,可他们应该搜不到那里去。”
“爸…”沈恪泪花直打转。
沈芝华摸摸她的头,再三犹豫,眼里泪光闪烁,最终只温和的说,“去吧。”
沈恪猛的扑进他的怀里,再次失声痛哭,语无伦次的哭道:“爸,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沈芝华一顿,静了一会儿,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沈恪有以身许国的慨然,有她的坚持,有她的远大理想,可他也有他的执念,或许说来很不深明大义,他的愿望很小,只想与相爱的人共度一生。
沈芝华摇摇头,“爸就不和你一起走了。”爱怜的拍拍她的背,心口钝痛,忍住眼里的酸涩,颤声道:“去吧,恪儿,恪守你的本心,去完成的你的愿望。”
他拉着沈恪的手,放在男人手中,郑重的说道,“我把恪儿交给你,你要好好护着她。”
男人握紧沈恪的手,发誓道:“我会的。”
张婶急冲冲从厨房里提出来一个袋子,塞进沈恪手里,“小姐,您带点吃的,路上别饿着,好好照顾自己。”
沈恪抹干净眼泪,又和张婶门房一一道别,临走之际,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沈芝华说,“对了,爸,如果你们要离开,千万不要往东北方向去,那里…”说着一顿,即使止住话头,又道:“还有,请您替我给顾垂庭说声抱歉,男朋友这事,当时兴华学堂的古文老师突然辞职,他被临时招进学堂,为避免我们的据点暴露,不得不出此下策,是我骗了他,您让他不要再寻我了,愿他找到他真正的爱人。”
沈芝华面色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也没说答不答应,只冲她挥挥手,“去吧。”
那男人拉着沈恪从后门窜了出去。
沈芝华怅然若失的看着两人的背影一直消失不见。然后他又上楼捡了些值钱的行头还有现钱装好,给了张婶和门房,“你们也走吧,不防有人看见恪儿回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先生,咱们一起走吧。”两人说道,“我们本来就无家可归,是先生招我们进来给了我们容身之所,先生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这时,外院的铁门被拍响了,外面有人大喝道:“开门!快开门!”
沈芝华往后门方向推两人,急道,“你们快走。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在这里等他。”
“先生。”两人还要再劝,沈芝华“砰——”的关上了门。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淡然的走出去,门外有一列日本士兵,都背着长枪。
“哟,原来是沈先生家。”沈芝华这才看到挤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军人中间那个佝偻畏缩的小胡子。
“你们干什么?”沈芝华绷着脸。
“沈先生,那两个小贼是不是跑你家里了?”小胡子问。
“什么贼?”沈芝华道。
“滚。”一个军官推开小胡子,直接冲沈芝华扬了扬手里的枪,喝道:“开门,搜查。”
“不可啊,队长大人。”小胡子连忙凑近那个日本男人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汉语夹杂着日本话,沈芝华听不清楚,只听到仿佛说了“将军的”还是别的什么,男人再抬眼眸时,怀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沈芝华。
僵持了一会儿,赤手空拳的终究干不过手里拿枪的,沈芝华最终开了门。
那群人却没有像别家那般一进来就打砸抢翻,而是井然有序的当真认真搜查起来。
沈芝华随便他们搜,顾自的上了楼,进了卧室,站在阳台上看外面。
“轰隆——”不远处响起剧烈的爆炸声,半空中升腾起一团灰色烟团,紧接着,声音一阵响过一阵,半空的灰色越来越大。
楼下的日本军人叽哩哇啦的大喊着,脚步凌乱的奔跑着,那名军官已经带着好几个人冲了出去,只留下小胡
', ' ')('子和两个小兵继续搜查。
沈芝华看着街上流窜的人群,这是已经反击开战了?!!没等到细想,顷刻间,四下已经硝烟顿起,四周火光冲天,冲杀声和哭喊声也纷至沓来…
战争来得很快,不给片刻喘息,已经打响。
沈芝华呆愣着站在阳台上,眼睁睁看着这座城在炮火中震颤,在血泊中嘶喊,在这一刻,逐渐被烟灰镀上阴影,被鲜血染上红色。
顾垂庭赶到的时候,看到沈芝华站在二楼的阳台上。
抖袖,旋身,摇步,一气呵成,在炮火连天的灰色天空下,他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他不躲不避,也不慌乱,从容不迫提嗓唱道: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
山河万里几多愁
金酋铁骑豺狼寇
他那里饮马黄河血染流
尝胆卧薪权忍受
从来强项不低头
思悠悠来恨悠悠
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漫天的爆炸声宛若西皮二簧,给他伴着奏,悲怆而又凄凉。
顾垂庭站在对街,隔着奔窜的人潮,大喊一声,“小扇儿。”
沈芝华停下来,看到顾垂庭逆着人潮朝他而来,像是面对洪荒巨流,每进一步都会被拥挤的人潮冲得倒退三步,可是他还是坚持不懈的继续走着,目光始终坚定不移望着沈芝华,宛若他就是黑暗中的灯塔,只要看着他,就不会迷失方向一般。
沈芝华掌心都冒出了汗水,眼睛也一下都不敢眨,与他遥遥相望,不知不觉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等来了,他的执念,他的理想。
顾垂庭穿越人潮,最终来到院外,看到院门口守着的两个日本人,冲沈芝华比了个口型道,“等我。”
然后就消失在了沈芝华的视野里。
没一会儿,他听到急促的上楼的脚步声,沈芝华急忙跑过去打开门,就见顾垂庭从楼梯口那里冲过来,叫道:“小扇儿。”
沈芝华的心一下子就像长了翅膀似的,激动得快要飞起来,他飞扑进顾垂庭怀里,两人紧紧相拥。
“我来了。”顾垂庭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叫道,“我来了,小扇儿。”
沈芝华贴着他狂跳的心口,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东西收好了吗?我带你走。”顾垂庭拉着沈芝华的手,帮沈芝华提上箱子,一路无阻的下了楼。
“那些日本人呢?”沈芝华正要开口问。
就见小胡子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另外两个日本人不见踪影。
顾垂庭走过去,感激道:“多谢先生。”
小胡子笑眯眯,那笑容还是贼眉鼠眼的,可是这一回,他的背却挺得很直,他冲二人一拱手,“顾先生,沈先生,保重。”
顾垂庭拉着沈芝华出了门,外面的人潮已经四散开来,他们穿过街道,司机早就开着车停在对面。
车开过街道,周围的场面远比沈芝华想的更加惨烈,到处是乌黑,血迹,甚至还有…破碎的尸体…
顾垂庭捂住他的眼睛,把他揽进怀里,悲痛道,“别看,小扇儿。”
沈芝华如鲠在喉,哭不出声来,只能默默流泪,为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无声的哭泣,为惨死的同胞无声的哀恸。
火车站此刻挤得不成样子,顾垂庭却还是弄到了车票,上了火车,所有的喧嚣都被抛到了身后,两人回到了上海,顾垂庭的储蓄银行总部设在这里,还没安顿下来,果真就如沈恪所说,北三省已经最先开战了。
日军早有预谋,分几路同时进攻,全国各地战争全面爆发,上海也不是久留之地。
好在顾垂庭留学时在国外有些朋友,于是只得再次计划转移到海外。
沈芝华站在船边,海风将他的头发吹乱了,他还是没时间剪发,头发已经长到耳下,在脑后扎了个小髻,衬得整个人更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
他看着平静的海面,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叹短短半月,已经物是人非。
忽而后背一暖,顾垂庭从身后抱了上来,将他圈在怀里,轻声问,“在想什么?”
还好。沈芝华想,还好顾垂庭还在,这一切也似乎并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侧过头,温声答道:“想你。”
话音未落,就被顾垂庭吻住了双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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