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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榻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被茧动了动,睡眼惺忪的青年慢吞吞地从被子下爬出来。
俊朗的脸上透着抹不甚清醒的茫然,彭梵涣散的目光扫了圈明亮的房间,才又迟钝地低头看去。雪白的中衣严丝合缝的穿在身上,柔软布料下的皮肤触感也是一样的干净清爽。
师兄又替他清理了啊......
脑中不假思索地这般想着,眼前立时便闪过几个叫人面红耳赤的片段,最后,停在了他被男人狠肏猛干的画面上。
抓着被角的手指一松,彭梵彻底清醒过来。
恰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槅门外传来客栈小二的声音,“少侠?您醒了吗?”
彭梵寻声抬头应了一声,“什么事?”
“噢,就是问您需不需要洗漱?我给您打了水。”门外小二朗声回答。
打水?
住了这么些天这店里的伙计还是头一次这般热情,彭梵面上不由闪过一丝疑惑,嘴上却还是开口招呼了声:“有劳了,进来吧。”
门牖应声被推开,身形瘦小的店小二端着盆清水慢慢迈进来,“少侠您可算是醒了。”将手里的铜盆放到一旁的桑木盆架上,他冲着坐在床上的青年笑盈盈打趣道,“不然过会儿我就又得再去温一次水啦。”
“又?”彭梵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越发奇怪,“你先前来过?”
“这已经是小的第三次敲门了。”小二笑答,似乎是看出他的困惑,随即解释道,“早上您师兄出去的时候吩咐让我隔一个时辰就来敲一次门,若是您醒了就给您准备洗漱和早点。”说着,见青年脸上神情有些发怔,不禁感叹道,“您和您师兄的感情可真好,我上回见感情这么好的还得是两年前遇见的一对新婚......”话说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有点不对,神色一滞,旋即忙改口道,“少侠,您看我现在替您把早点拿上来?”
“不用了。”彭梵说,“我等会儿就下去。”
“得嘞,那我先下楼忙去了。您盆用完就放这儿,我待会儿再上来收。”店小二说道,似是担心眼前的青年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口无遮拦而发怒,连忙寻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眼见着对方将门重新带上,彭梵看了眼不远处盆架上氤氲着热气的铜盆,再想到楼下还有准备好的早点,脸上的神情霎时间变得十分复杂。
想起从前在门派时男人温柔却又带了些疏离的模样,彭梵挠了挠脑袋,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知从何时起,他与师兄已经变得如此熟稔亲昵了。
“彭梵,我心悦你。”
昨夜突如其来的告白倏然从记忆深处冒出头来,后知后觉的羞赧迅速地自心头涌上面庞,五大三粗的汉子叹了口气跟着猛地往前一倒,陡然将上半个身子连带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
“要不......还是再跟师兄好好谈谈?”
赖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彭梵才将杂乱的心绪平复下来,而等他穿戴整齐推门下楼,刚一到楼梯口便听到方才的店小二热切地朝他招呼:“少侠。”
看着对方热情洋溢的笑脸,彭梵也回了个笑,走到摆好早点的桌前入座问道:“我师兄有说他去哪里了吗?”
屋子里并没有发现宋辰安的留信,他便想着对方也许是临时接到什么消息出去了。这么想着,果不其然就听小二爽快地回道:“早些时候刘府来人寻宋少侠,说是什么他要找的人找着了。”
“找着了?”闻言彭梵眸光一亮,脸上顿时泛起抹喜色,“难怪师兄早早地就赶去了。”他低头咬了口热乎乎的包子,自喃自语道,“希望这次能有好消息吧。”
一旁的小二见他没了继续询问的意思,便没再多言,转身去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倒是彭梵被他一提醒,也想到了什么,匆匆用完早饭后就背着重剑离开了客栈,走时倒是没忘跟小二招呼,“我出去一下,你要是见着我师兄记得跟他说一声。”
此时日头当空,一踏出客栈大门,叫卖声、吆喝声,各种喧闹的声响悉数化作一片鲜活的俗世人气儿扑面而来。
宽阔的长街上人来人往,街道两边商铺鳞次栉比,吃喝玩乐,各式各样的玩意儿一应俱全。
有调皮的小童手里高举着串糖葫芦嬉笑着从脚边跑过,在空气里留下丝丝缕缕的酸甜。彭梵看了一眼,也被勾起了些馋意,转身向一旁的糖葫芦小贩要了两串。一边走,晶莹剔透的红果一边被他一口一个咬进嘴里,咔嚓几下一个山楂果就被吞了下去。待走到茯苓医馆门口时,他右手的那串便只剩下了根光秃秃的签子。
门口的小药童看见身材高大的青年走过来,抬头问道:“公子是来就诊的吗?”目光却是不住地往他左手的糖葫芦上瞟。
彭梵见状笑了笑,将糖葫芦递给小药童,“嗯,大夫有空吗?”
“有的有的。”小药童喜滋滋地接过糖葫芦串,带着他往医馆里走。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堂前,见他两进来,先
', ' ')('是嗔怪地看了眼正舔着糖葫芦的圆脸小孩,见对方被唬得朝他做了个鬼脸跑走后,遂才将目光落在了坐到他面前的年轻人身上,“公子身体有何不适?”
彭梵脸上闪过一丝窘色,略有迟疑地将手放到了案上的脉枕上,含糊道:“前些日中了种阴毒的药......”
老大夫闻言眉头一皱,伸出手搭在他的腕上,一边诊脉一边问了他几个问题。只是慢慢地,老者紧拧的眉宇却渐次舒缓开来,末了又让彭梵张嘴看了看舌苔,这才收回手抚了抚长髯,缓声道:“舌尖边红苔薄黄......脉弦数。公子莫要担心,你只是肝火略重,身体好得很嘛。”
彭梵一愣,忙道:“可,可大夫,我老是不受控制地......”他顿了顿,俊脸微红,但还是如实将自己这些日子不可自抑的狼狈模样说了出来,“勃起......发情......”只是关于自己情动后与旁人迥异的后穴渴求,他到底还是没能向大夫坦白。
听完他吞吞吐吐的描述,老者脸上笑意更浓了,见眼前英武的青年一脸赧然无措,鸡皮鹤发的大夫再次朗声安慰道,“公子这个年纪有这些状况实属正常。宜疏不宜堵,公子切莫刻意去压制,适度地纾解泻火对身体反倒有好处。放宽心,没事的。”
话虽是如此,但彭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毕竟寻常男人情热躁动也不至于后面也跟着淌水......
但问题在喉间滚了滚,终归没说出来。毕竟大夫说的似乎不无道理,除了偶尔不受控的情动,好像他身体确实也没有其他不适,如此想来大概真是那药改变了他的体质让他身体情热时与旁人有了些不同罢了......
彭梵心中又暗忖了下,便暂时将隐约的不安都压了下去不再纠结。又等了会儿从药童手中接过大夫开的清热降火的药包之后,他便起身同老者道别离开了医馆。
在医馆并未耽搁多久,出来时街上也依旧是先前那副热闹的景象。只是也许因为彭梵身材魁梧又背了把同样巨大的重剑,看上去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江湖客模样,导致摩肩擦踵的人流在经过时都下意识地避开他。
将周围人的躲让看在眼里,彭梵倒没因此败坏心情,反是觉得方便了他在各个摊位前来去自如。
他在市井陋巷中出生,吃百家饭长大。若不是侥幸被收入越霜派,如今至多也不过是名贩夫走卒,更可能仍是一个乞丐。但即便如此,比起清风高节的门派,他果然还是更喜欢这般烟火气缭绕的市井。
多亏师兄这次出门将他带上,不然单凭他自己,就算下山也该只是被派到偏远的旮旯去打探消息。
咬着刚刚出炉的热烫软糯的米糕如是想着,青年端正明朗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抹带了些许傻气的笑。
大抵是他的姿态太过放松,随着手里的吃食小玩意儿越来越多,慢慢地,那本避他而走的人群又渐渐将彭梵裹挟在其中。
拥挤中,又有几名孩童见缝插针地从他身边跑过。彭梵目不斜视朝前走,却在其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就要离开时忽地伸手一拽,将人拽到了自己跟前。垂眸对上双惊惶的眸子,在对方大声嚷嚷出声前,径直塞了一块米糕进小孩嘴里,“小家伙,你干嘛呢?”说着,便从对方的手里拿回了自己的钱袋。
“唔——”小孩气得又踢又挠,想要说什么,却被嘴里的米糕塞得只能发出不甘的呜呜声。
彭梵将人提到人群外的墙根放下,小孩立刻戒备地退得离他几尺远。从嘴里掏出米糕,小孩低头看了一眼,竟是三下五除二就地吃了个干净,末了见青年并没有追究自己偷钱的打算,又看了看对方手里提着的一堆吃食,迟疑了会儿,小家伙顶着张脏兮兮的小脸走上前来,“你,你把这些给我。我拿这个同你换。”
递到他面前的是一枚精美的剑穗,色泽莹润的镂空玉铃铛下坠着一络索水色的流苏结,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物。彭梵脸上的笑意一滞,将手里的吃食都递给了对方,接过剑穗翻看了下,抬眼看着眼前干瘦矮小的孩童,“这剑穗哪儿来的?”
“捡的。”小孩抱着几大包的吃食道,他似乎觉得眼前的人不会伤害自己,姿态较之前更加放松,直接当着彭梵的面开始撕开油纸包吃起来,“前些日东郊那边有个好看的女的被几个男人抓走了,这个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他的声音稚嫩,语气却透着股令人心惊的淡漠,“本来打算把这东西拿去当了,可是老头子说这东西太贵重只怕会惹上麻烦,叫我赶紧扔掉。”不过他觉得这玩意儿有些好看,便留着多把玩了几日。
谁知恰好遇到彭梵,小孩常年混迹市井,眼神毒辣,一眼便看出眼前的人并不是什么恶人,这才敢大喇喇地把剑穗拿出来做交易。
说完见青年一脸严肃的沉思模样,小孩嘎嘣嘎嘣咬着肉串脆骨,想了想又道:“不止那个女的,之前还有个男的也被抓走带到东郊那边了。掉了个玉佩。”还有钱袋子。
“玉佩呢?”
“当掉啦,那块玉又没有这剑穗贵重,稀松平常。”
彭梵看了他一眼,大概明白了这小家伙
', ' ')('就是在吃过玉佩的甜头后才会开始注意起东郊的动静。
“那这几日你可有看到又有人被抓?”
小孩摇摇头,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似乎对没有新的收获也感到可惜。随即又抬头打量了拧着眉的彭梵一会儿,歪了歪头笑得狡黠,“你要是想让我给你带路也不是不可以,价格好谈。”
闻言,彭梵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家伙是在这儿等着自己。眉头瞬时一挑,脸上的冷肃倒是淡去不少,“那你先将在东郊看到的情况都跟我说一下。”
小孩果然是有准备的,当即就将自己两次见到的情景交代了个清楚。听完他的描述,彭梵的脸色再次冷凝下来——对方话里的那群人竟是跟他们先前路上遇到的那几名贼人有些相似之处,只是那伙贼人悉数都被宋辰安除掉了,东郊的那群......难不成是另外的同伙?
思及于此,他心中立时有了决断,旋即就从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小孩。对方掂量了下后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就带你去吗?”
彭梵抬眼看了眼天色,“我先回趟客栈,你在城门口等我。”
眼见青年说完转身就要走,小孩呆了一瞬,赶忙朝着那高大的背影喊道:“喂!你就这么走了?!你不怕我跑了吗?!”
然而喊完,却见对方只是背朝着他挥了挥手,很快便窜进人群消失不见了。
小孩郁闷地抱着一堆吃食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确定青年没有再回来找自己后,不由低声骂了声脏话,紧跟着才往旁边的小巷里走去。
这边彭梵快步回到客栈,见宋辰安还未回来不由有些失望。他向来心中压不住事,想着便只能将手中买的其他杂物放下后,先借来纸笔言简意赅地将方才得知的关于东郊的事写了下来。临走时放在桌上压好,交代小二若是宋辰安回来记得提醒他查看房间里的留信。
一切吩咐妥当,他立刻脚步不停地往城门口赶去。
沧桑古朴的城门脚下,彭梵与一脸不耐烦的小孩碰了头,对方也不知在闹什么别扭,见着他立刻大声地哼了声,然后便一言不发地朝城外走。路上问他什么也不答,到了后来彭梵索性也就没再开口。谁知小孩似乎更生气了,步子越来越快,到最后竟然直接跑起来。只是跑了没多久,瘦小的人动作又慢了下来,彭梵气息平稳地把气喘吁吁的小家伙捞起放到自己背后,托起对方干瘦的身子笑道:“也不知你在闹什么脾气,指路,我背你走。”
僵着身子好一会儿,小孩才不情不愿地用手臂圈着青年的脖颈,伸手指了指左前方,“往那儿。”
一路无话,直至走到一处树林入口,身上的人拍了拍彭梵道,“就这儿,那些人把人抓进林子里去了,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彭梵将他放下来,抬眸打量着眼前葱郁茂密的树林,问道:“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地方可以住人吗?”
小孩摇摇头,这他是真不知道。东郊这树林平日里就人迹罕见,除非是专门进林子捕猎的,寻常人根本不会来这片林子。
“行吧。”彭梵顺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到这儿就行了,你赶紧回去。”说完将自己腰间的钱袋解下扔了过去,“看你挺机灵的,喏,用这些钱去做点小生意,别成天偷偷摸摸了。”
接过他扔来的钱袋,小孩没说话,只是拿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丢下一句“你别死了”,跟着才转身跑开了。
彭梵笑着看了眼那瘦小的背影,随即收回视线,面色一正,小心地朝林间走了进去。
正值午后,春日暖阳穿过枝繁叶茂的葱茏树木落下细碎斑驳的光斑,越往里走,树木越是葱郁。林间温度较外边儿要低上不少,彭梵一路赶来身上浸了层薄汗,此时被林风一吹,后背不免有些发凉。鞋履踩在地面层叠的落叶枯枝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他抬眼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除了寻常的虫鸣鸟叫,根本寻不到半点痕迹。
又走了一会儿,彭梵停了下来。他进林子算来应有小半个时辰了,但还是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果然没这么容易吗?彭梵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自己预想过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当下这般,可真当找不到半分踪迹时,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随手在身旁的树干上刻下了个印记,彭梵看了看周遭静谧的树林,沉吟道:“不然还是先回去同师兄商议之后再来?”
他能力有限找不着,但若是师兄,就一定是另一番结果了。
一边思索着,不自觉间彭梵便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不多会儿,不远处就出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灌木丛,他蹙眉打量了一下那堆茂密的灌木,想了想决定以此为界,下次和宋辰安过来时就从此处继续探查。
只是不曾想还未等彭梵收回思绪转身,耳廓一动,忽地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自灌木丛后方传来。他下意识向后疾退数步,全身肌肉瞬时紧绷起来,手摸到身后重剑毅刻的剑柄上,一双虎目骤然警觉地将目光凝在抖动频率越发明显的灌木丛上。
“哗啦——”
', ' ')('片刻后,一道纤细身影从灌木丛中踉跄着跌出来。彭梵呼吸一紧——那从灌木中挣扎跑出的,赫然是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
“救,救命!”女子恍然觉察到眼前有人,立刻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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