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这么巧吧?”杜成想了想,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她对这个案子如此用心。”
他又看看魏炯:“需要我做什么?”
“我希望能了解这个案子。”魏炯顿了一下,“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找出杀死她妈妈的凶手。”
“为什么?”杜成忽然笑了笑,“因为爱情?”
“不是。”魏炯没有笑,表情严肃,“岳筱慧问过他爸爸,因为他对香水过敏,所以她妈妈从不搽香水。也就是说,林国栋不是杀死她妈妈的凶手。”
“然后呢?”
“岳筱慧明知道帮助老纪并不会为自己报仇雪恨,可是她还是坚持要查下去。因为她觉得,这么做是值得的。”魏炯顿了一下,神色更加坚毅,“那么,也应该有人为她做点儿什么。”
杜成收敛了笑容,又看了看他,抬手指指衣柜:“黑色皮包,里面有一个文件袋。”
魏炯照做,很快就发现了那个文件袋,抽出来,里面是一本刑事案件卷宗,封皮上写着“1992.10.28强奸杀人碎尸案”。看见这几个字,魏炯的身上立刻燥热起来。
“查清一件案子,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杜成看着他,表情忽然变得暗淡,“我能不能撑到林国栋归案还不好说。所以,可能帮不了你太多。”
“没关系。老纪的案子过了这么多年,不是也快水落石出了?”魏炯转身望向杜成,脸上的笑容既温和又坚定,“你们能做到的,我也能。”
岳筱慧在门上敲了敲,听到纪乾坤答了一声“进来”,就推开门进去。
纪乾坤坐在小木桌旁,正在翻看着一沓资料,冲岳筱慧露出一个微笑,同时向她身后看看。
“魏炯没来?”
“我还以为他在你这里呢。”岳筱慧扬扬手机,“这家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也不接电话。”
她脱下外套,连同双肩背包都放在床上,凑到纪乾坤身边:“你看什么呢?”
刚一靠近他,一股浓重的油味儿就蹿入鼻孔。岳筱慧皱皱眉头,伸手在鼻子前面呼扇着。
“老纪,你有几天没洗头发了?”
“哦?”纪乾坤伸手抓抓头发,表情尴尬,“这几天也没心思捯饬自己嘛。”
岳筱慧打量着纪乾坤。老人和初见时大不一样,过去整齐地梳向脑后的花白头发如今变得油腻又蓬乱,脸庞消瘦,双颊塌陷,粗硬的胡楂遍布下颌。身上的衬衫和羊毛衣也污渍斑斑,完全是一个邋邋遢遢的老头形象。
岳筱慧走向衣柜,翻出一套干净的内衣裤,甩在纪乾坤身上:“换掉。”
纪乾坤惊讶地瞪大眼睛:“现在?就在这里?”
“对啊。”
“不行!”纪乾坤干脆利落地拒绝,“你是个小姑娘……”
“你少废话吧。”岳筱慧不耐烦了,抢上前去,不由分说就脱掉纪乾坤的羊毛衣,“你比我爸岁数还大呢,我都帮他洗过澡。”
纪乾坤的头卡在毛衣里,瓮声瓮气地说道:“不用你来,让张海生帮我……”
话音未落,岳筱慧已经脱掉他的衬衫,又蹲下身子,掀开毛毯,拽掉了棉裤。
老人身上只剩下衬衣衬裤,坚决不同意岳筱慧再动手了。
“你先出去!”纪乾坤的脸涨得通红,“我换好了你再进来!”
岳筱慧忍住笑,瞪起眼睛吓唬他:“必须换啊—你都馊了!”说罢,就拉开门躲了出去。
来到走廊里,她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整洁、斯文如老纪者,如今也变得不修边幅。经过近二十年的等待,他终于有机会接近妻子被杀一案的真相。对现在的纪乾坤而言,只有这件事能让他全身心投入吧。他的不顾一切,让人敬重,更让人同情,也让岳筱慧坚定要帮他查清此案的决心。
足足十五分钟后,岳筱慧才听到纪乾坤在房间里的呼唤:“行了,进来吧。”
她推门进去,看见纪乾坤已经换上了那套红色的衬衣、衬裤,正拘谨地坐在轮椅里,似乎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这就对了嘛。”岳筱慧看看满头汗水的纪乾坤,看起来,更换内衣让他费了不少气力。她拿起毛巾递给他,又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毛衣和棉裤。
纪乾坤一手擦汗,一手试图把换下来的内裤藏在脏衣服里。岳筱慧又好气又好笑,她夺过那几件脏衣,卷成一个团,扔进洗面盆里,又帮他换上毛衣和棉裤。
做完这一切,她拎起暖水瓶,端着洗衣盆向外走去。纪乾坤见状,又大叫起来。
“你别洗啊,送到洗衣房就行。”
岳筱慧头也不回地说了句“知道啦”,就拉开门走了出去。再回来时,她端着半盆冷水和一瓶开水。
纪乾坤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疑惑,还不如说是惊恐:“你又要干吗?”
“洗头发啊。”岳筱慧轻描淡写地答道。她调好水温,用一条毛巾围在纪乾坤的脖子上,先掬一捧温水把他的头发打湿,随后就把洗发水挤在手心里,在纪乾坤的头发上揉搓起来。
最初,纪乾坤显得非常紧张,全身僵直地坐在轮椅上。然而,随着岳筱慧轻柔的动作,他渐渐放松下来,老老实实地任由岳筱慧摆布着。最后,他半闭着眼睛,惬意地享受起来。
甩掉泡沫,冲洗。油腻蓬乱的头发很快就变得洁净服帖。岳筱慧用毛巾把纪乾坤的头发擦干,又梳得整整齐齐。纪乾坤用剩余的热水洗了把脸,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你看,这样多好。”岳筱慧退后一步,满意地打量着纪乾坤。老人不好意思地笑笑。
“辛苦你了。”
“客气什么?”岳筱慧满不在乎地甩甩头发,又把视线落在纪乾坤布满胡楂的下颌上。
见她挽起刚刚放下的袖子,纪乾坤立刻意识到岳筱慧的意图,急忙说道:“这个我自己来就行!”
女孩已经拎起暖水瓶又出门了。
几分钟后,纪乾坤仰着头,脸上盖着一条热毛巾,舒舒服服地半躺在轮椅上。岳筱慧一边搅拌着剃须膏,一边打量着一把老式剃须刀。
“想不到现在还有人用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