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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播一条文男配
玄剑宗待客礼数周全,门派上下,包括每日来给你看伤情的王医师,个个和颜悦色,说话动听。你白吃白喝住了几日,对此颇为满意。
你从健谈的陆师妹那儿听了不少八卦。
譬如玄剑宗原本该叫连云派,各门派取名是有讲究的,通常以其坐落山岳名字命名,再去一山字。玄剑宗开山立派以来,也叫过好些年的连云派,直到第三任掌门蒋梧桐任职,亲自提笔写下玄剑宗三字,为门派换了牌匾。
理由是蒋掌门嫌自己姓名难听久矣,连云派也好不俗气,既然名字是父母给的,姑且受之,门派名字还改不得?
任性得不讲道理。
这件事在当年引起一时轰动,人人都笑连云派闹了大笑话,江湖中无人认可蒋梧桐这番恣意妄为的行径,连带着也讥讽起门中弟子。你想着这不就是掌门行为,弟子买单。
历来的规矩,如果想打破做特例,自得有个必要的由头。
不过后来蒋梧桐战死于剿杀魔头一役,大笑西去前留了一句话,让世人无可奈何,只得接受连云派更名玄剑宗。
你问是什么话。
陆师妹清了清嗓,一把爽利的嗓子慷慨激昂:小子听好!老子蒋梧桐,与玄剑宗二百姊妹兄弟亡魂在地狱等你,莫让我们等太久啊哈哈哈哈!
笑声落,她吐了下舌头,补充道:明明是两句话。也不是二百,而是两百一十四。
听着她故作轻松的语气,你皱起眉。
你对当年那场围剿魔头的战事缺乏概念,但你知道这个数字代表什么。沈千川先前谈及玄剑宗近几年才有了大门派的繁盛气度,拜入门派的弟子人数众多。你呆了这几天,发觉众多不过千余人。
陆师妹十五岁的年纪,惯梳两条发辫,性子活泼伶俐,喜爱捉弄乖顺得近乎木讷的方师弟,而方师弟将将十四。
大多是少年人来习武练剑。寻常的少年人。
你以知心大姐姐的面貌同他们交谈,一点点地拼凑这个世界现实的轮廓。
故而你得知了,除开向来不杀生的佛门弟子,和部分贱死贵生的道士,世人似乎极推崇以战止战,以杀还杀的观念。更是鼓励牺牲性命来捍卫所谓心中正义。牺牲的,是自我,也可以是他人。
太轻贱。
你感到奇怪,认为这种畸形观念能被认可,不合情理。
武侠真有需要这么热血吗?
当陆师妹兴奋地告诉你,她下个月就能下山历练,除魔卫道时,你忍住输出人道主义思想的冲动,告诫自己这不关你的事。各自有活法。
他们只是过客。你不需去共情。
脖子上的伤恢复得很好,王医师赠了你一罐润肌去疤的药膏,你没涂。指甲轻刮过那道浅浅的痕迹,你想,这身体好赖也与你无关,不疼了就行。
你想记住,有人要杀你。你也是不例外的,被肆意轻贱的一根草芥。
你不愿意再多和玄剑宗的人接触了。要想办法让沈千川送你去柳州。
沈千川没那么好见。
你探了旁人口风,他正为唤醒云瑛一事奔波。
云瑛中的不是毒就是蛊,你只知道蛊是在人体内养了蛊虫,怪恶心的,祝愿美人吃的是毒苹果。
几位长老也为这事心揪,一次你暗示思亲心切,不便多叨扰,希冀对方能够替你查探些许身世。说至动情处,你没成功流下泪,但心中莫名哀戚,忧郁美人的姿态叫你做了个十足。
谢长老客客气气地安抚你,迂回示意一切留待云瑛醒转再议。没有应承帮你。
又连着几日没有音信。
事分轻重缓急,人亦亲疏有别。你拎得清,不好再去讨嫌。
没成想云瑛的地位太重,现在反倒是麻烦。
沈千川刚回山门,歇息一夜,第二天又准备动身去西南苗域,他听说你曾在这段时间找过他。于是临行前,你总算见得这位大忙人一面。
他候在你门外。你开门,迎上一双和煦的眼。
沈千川是注重仪容的,只是匆忙歇息,束发高冠,没流露出丁点疲态。当得上玉面郎君之名。
他的眸光是温润的,透着一点儿不含轻佻的笑意,一点儿真诚的关切。眸底那抹憔悴淡青,这时就显得格外扎眼。
你做不出他这副关怀神色,至少眼神没法那般逼真。眼睫垂落,你避免对视,将他请进屋内。
苦思一晚腹稿,嘘寒问暖张口就来。再夸门派,夸长老,夸玄剑宗里外上下,似话家常,叙述自己的生活点滴。
他听得认真,适时接茬捧场,也拣几件自己初入玄剑宗时的趣事同你讲,真和你有来有回地聊着。
谈话节奏分外让人舒适。
你生出了点悔意,体面人设营造得好像有些极端,该开门见山的。你快要拐不回失忆孤女寂寞如雪,渴望亲情温暖这幕剧情了。
一只手从茶盏边抬起。纤细、素净,指甲精心修剪过,圆润无锋
', ' ')(',泛着健康的粉红光泽。你转动手腕,笑了一下,感慨道:以前我应当也是这般幸福无忧吧。
比较生硬的过渡句。
在他惊讶的目光下,你将推敲娓娓道来。说得你自己都快相信,你可能是淄阳附近的贵女。除了口音。
没人听出你来自何方,你不确定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口音。师弟师妹们猜测你是南方来的。
他们嘴里天南海北地与你闲谈,让你对这片大陆有了些了解。
沈千川带你从淄阳来到了连云山,华北直奔西北。舟车劳顿,驿站停靠连换好马,也花费三四天。
柳州地处江淮。你这位贵小姐跑得有些远。
你想不出怎么自然地把身份定位引向那里。
也不打紧。沈千川知道了你想要回家去的愿望,顺着这条明显线索,首先替你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他说你许是来自江南一带,十里不同音,声嗓与腔调却和他在苏杭游历时听过的相似。
上道的男人。唇尾深陷,你险些藏不住那两颗尖牙。
然后是一个承诺。待他从苗疆回来,届时便与云瑛一同送你归家。
这么自信啊?云瑛之于玄剑宗的不可或缺,你看出来了,掌门闭关修炼,不知何日出关。玄剑宗想救大师姐,阻挠定是不少。
要不然人家怎么躺在数百里外,荒郊野岭,能让你撞上。
此行将是凶险异常。
你矜持地唤:沈师兄,万望珍重。
沈千川笑道:多谢姑娘。
三个月,剩的时间不多了。那天开始,你就数着日子在过。
沈千川的承诺算是又进一步。
就寝,你卧在床榻辗转难眠。
照镜梳洗时,铜镜里的形影不是你的,神是你的。你做出许多种表情,眉眼生动起来,喜怒哀乐,俱在镜中,最后定格于一张困惑面容。
在长老面前演悲情戏时,你预想出了这具身体原来的亲人,假定他们的追念与痛苦。那时有一股蓦大的悲伤席卷心头。
你知道那种感情并非来源于自己。
就像树林里彷徨徘徊的那段时间,敏感而脆弱,胆怯的你宛如惊弓之鸟。也许那是因为你怕疼、畏死,本就娇气不能经事。
果真吗?
你想冲下床去对着镜子梳发,冷冷地笑,看会否得到另一张脸。怯懦的,畏缩不安的,你曾撕碎过这样一张脸。
如果连这副肉身的情绪反馈也不全属于自己,那么你是什么?
你嚼烂下唇,裹了被子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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