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致礼说:“你也变了很多。”
杨钦萱又笑了一笑,“遭遇家破人亡,而且我的夫君带兵打我的父亲,我怎么会不变呢。”
赵致礼其实对自己是杨钦萱的夫君这件事,总是有些茫然的,他只记得他下杭州去接亲,记得在府里,两人穿着大红的喜服,拜天地,然后呢,然后就没了,没有夫妻之间的恩情。
杨钦萱看赵致礼一言不发,就又说,“我是在杭州出生的,出生不久,长到四五岁,我就知道父王想要谋反,母妃和他吵架,让他不要行如此不义之事。这历朝历代,有多少藩王造反成了的,而我父王,只是有那个心气,没有那个机遇和魄力,成不了。父王很生气,就说一定要成给她看。我母妃看父王一心谋划想要做皇帝,就很担忧,但是劝解无用,最后她就病了,病了之后求父王,父王也是不听,母妃死了之后,他更是一门心思想要谋反,我们眼睁睁看着,也只是他手心里的棋子而已。”
说到这里,杨钦萱目光迷离,像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也许我是女儿家,心气没他们那么高,父王说将我许配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想用我换你家的支持,要是你家真的愿意和父王联合,他的帝王梦倒是可以成的。只是,太后娘娘说要父王将我大哥送进京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家是要我大哥进京做质子,恐怕联盟是不成的。父王自然不愿意送大哥进京,就送了四弟来做质子,四弟就是个孩子,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头,却要来做质子,可怜啊。”
杨钦萱的语气很淡,淡得要听不出里面的悲伤。
她继续说道,“我当时有好好想过了,如果我嫁进你家里来,你愿意对我好,我就好好做你的妻子,孝敬公婆,抚养孩子,忘了自己是吴王府出来的女儿的事,但是,你为什么就不对我好一点呢。我千里迢迢到你家来,第一晚,你揭开我的盖头,就那么冷淡地看着我,自顾自地就睡了,你知道我多心寒吗。如果这一生注定就要这么过,我宁愿我父王打进京来。其实我也看清楚了,现在的皇上可不是一般人,你家这荣华,想来也不会长久。我四弟为何会行刺皇上,不过是我给了他一把匕首。其实,无论他是否行刺,他都是逃不掉一个死的,行刺了皇上,无论成功与否,倒都能打破僵局了,要是皇上死了,我父王趁乱攻打进京,要是他没死,皇上定然也恼羞成怒了,父王也可以顺势而反了。再说,要是皇上死了,你家里也正好松了口气,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太后娘娘巴不得皇帝赶紧出事呢。”
赵致礼皱眉看着她,说,“你果真是疯子。”
杨钦萱笑了一声,“有我这么清醒的疯子吗。从我母妃过世,我就知道,我这辈子不会有个好。嫁给你了,就更是全完了。”
赵致礼道,“你今日叫我来,就是要说这些。”
杨钦萱道,“自然不是,今日是除夕,咱们也是成过亲有过肌肤之亲的,是一家人,我一个人过多寂寞啊,你不该来陪我一晚吗。”
赵致礼觉得她挺可怜,但是也只是这么觉得而已,他本来以为杨钦萱是个疯妇,这反而是好的,但现在听她这么说,才知道她是个危险的人物,以前她多疼爱杨钦济啊,最后却也是她怂恿了杨钦济去刺杀皇帝。
赵致礼站起了身来,道,“我没时间陪你。”
杨钦萱笑了一声,“真的没有吗。”
她说着,起身去床头格子上拿了一个小匣子在手里,赵致礼一看过去,就怔住了,说,“怎么会在你这里?”
杨钦萱道,“我看着有意思,就拿来了。”
赵致礼厉声道,“还给我。”
杨钦萱要将匣子打开往暖炉里倒里面的东西,“你到底要不要陪我一晚?”
赵致礼气得不行,几步上前,在杨钦萱没来得及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时,她已经被赵致礼一把掀翻,赵致礼抢过了那个小匣子,居高临下瞪着杨钦萱,道,“你这是偷盗。”
杨钦萱状若疯狂地笑了起来,“是你自己不藏好,夫君的情信,我拿来看看,算是偷盗吗。”
赵致礼皱眉瞪了她一眼,“你真是疯了。”
说完,他就往门外走,要到门口时,他又停了下来,看着还在地上不爬起来的杨钦萱,“我会让将你转到一个更好一点的院子里的,你这样安稳地过一生,难道不比你已经丧命的兄弟和妹妹们强吗。”
赵致礼抱着那个小匣子走了,出去后又掀开匣子盖子看了看里面,发现信都在,才松了口气。
其实根本就不是情信,只是平常和季衡交往的信件罢了。皆因季衡总会在信下面画一些平常难得一见的让人捧腹的东西,他才将这些信收藏了起来而已。
赵致礼出了院子,管事妈妈还等在外面,看赵致礼拿了个匣子出来,就很好奇。
赵致礼却没有理睬她,只是疾言厉色地说道,“虽然她现在被关在里面,但是生活上却不可怠慢,家里别的奶奶有的,难道你们还克扣她的。她毕竟是主子,你们别太过分了。”
管事妈妈忙不迭地应了,赵致礼在家里和定国侯也敢唱反调,为人又很凶,没有人不怕他。
赵致礼没有再回水榭上去听戏,而是回了自己的住处致理斋去。
外面正是烟火满天,鞭炮齐响的时候,突然有人跑到他的院子里来,对他的小厮赵墨说了几句什么,赵墨就飞快地闯进了赵致礼的书房,“四爷,四奶奶不好了。”
赵致礼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赵墨道,“四奶奶割腕自杀了,又在她的院子里放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