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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往家走,身后远远跟着谷。
他认得这个人,最坏那个人,是他哥哥。
手里攥着勇的刀,得了他一半勇猛,泉也把眸子瞪得大大的,刚学会扑人的鸟似的挥赶谷:“别跟着我!你走,走开!”
小刀呼呼当头而下,谷还有话想说,遭不住泉来真的,罢着手连连后退,眼瞧男孩抱着刀,一股烟地跑开。
回到家,钻进属于勇和他的小帐子,气儿还没喘匀,先回头看,没人跟上来,来不及放心,示威似的把刀立在帐门口,想了想,又双手拔了护到胸前。
昨晚胡闹得狠了,帐子里炀火和青梅的味还没散,泉嗅着鼻子,小口小口地闻,闻着闻着,眼眶又糊了,不肯放下刀子,只能举手肘抹,一滴,两滴,一大片。
他把自己也怨上,不过分开半刻,怎么就难受得熬不下去。
回来的路上,因为跑得急,脚底被石子拉开道口,方才什么感觉没有,这会火烧火起地钻心。离了勇,他就是只迷了巢的乳燕,那么多米迦人,每一个盯他的眼神,都像老林里猫着的鹰,指不定就打哪儿冲出来,撕下他的一块血肉。
差点忘记了,这种被掠夺和杀戮的恐惧。
勇,勇!快点回来吧!他越怕,越往后缩,屁股蹭响草垫,硌上一个硬东西,是一枚「牙」,勇的「牙」,曾经挂在他的脖子上,在他们亲热的时候,啄痛过他的皮肤,他一抖索,勇就把「牙」摘了,随手丢进草堆。
什么时候忘掉的呢?他依赖的、索求的,也是一个米迦。
抱紧了两腿,泉狠狠地哭了。
另一头,族长凝固了的花白眉毛,在听见勇没怀的当刻,终于动了。
“摸清楚了吗?真的没有?”
对方拿出接生过十几个孩子的底气:“没有。”怕他们不信,向勇的脖子动手,捞住往下一摁,拨开头发,露出平坦的后颈,“不仅没怀,他初热未至,我敢肯定,他和那个阿法,还没有成结。”
许多双手压下来,一一揉搓他的颈肉,没有发烫,也不红肿,米迦人初成年,有了成结对象,一旦破身,哪怕没有阿法的犬齿刺入,后颈也会肿痒鼓胀,短则数月,长达一年,示意身体做好了结胎的准备。
后颈是成结的米迦人最碰不得的地方,别说掐挠,就是轻轻碰一下,也是要命的事,绝不会像勇一样,脸上除了充血的红晕,找不到一点受罪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
“前所未闻!我们村里百十年,还从没出过这样的事!”
族长也急了,怒其不争地压着眉头看勇:“你们住一个屋,天天睡一起,他就没碰过你,一次也没好上?!”
勇跪在地上,难堪的红着一双耳朵。
好过吗?他和泉……天天夜夜抱在一起,嘴对嘴的亲热算吗?日子过得太快活了,快活到每天夜里脱光了,肉贴肉摸一摸身子,人就从灵魂里裂开,身下的水,哗哗淌了一草席,成结?难道他没想过,光是想,身上就千百亿个蚂蚁般啃过。
村里的老人突然说话:“快瞧瞧,别是被咬了!”
启立马紧张地掰他弟的肩:“你的「牙」呢?!”
勇避他的眼,把头一扭:“在屋里,没戴……”
所有人又把他当个牲口似的检视了一遍:“没有齿伤,没被咬。”终于放下心。
天生万物,相生相克,都说米迦人是阿法的宿敌,阿法人何尝不是米迦人的克星,要是成结的时候被他们咬一口,这个米迦人,从此就废了。年纪稍长一点的都不难记得,被阿法人咬穿脖颈的米迦,是怎么在烂泥里打滚,挑断了脚筋,爬也要爬到自己阿法的身边。
同被支配的恐怖相比,一切都是小事。
“算了算了,都是孩子。”
“结胎的事,不急……”和勇一家相熟的人,打西面角落找到他阿父,“尧,你也教教你儿子……”
“这不合适吧?”门口一把细笑的嗓子,彭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了,吊着一对懒眉,抱臂倚在门边,“族里的规矩,阿法人是全村的,三个月没怀上,人……他可留不得……”
勇几乎要挣脱启的桎梏:“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彭艳艳地笑起来:“我弟弟谷,也没孩子呢。”
一屋子人,彭谁都不看,就盯着族里位份最高的族长:“我家,我是废了,可我还有弟!我弟弟谷也受了伤,但人还顶用,他还年轻,往后老了,得有个孩子照顾……”谁能想到,他是来要人的。
只有彭有这个胆子,一次狩猎中,他为救族长最小的儿子,叫阿法人的弓击伤大胯,捡回一条命,人却不中用了,往后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可既然提到了规矩,就有人不服:“那也不能动动嘴,人就到了你们家!”
“让他先搬去林子,等秋收,谁第一个猎到雄鹿,谁把人领走……”
三言两语的,谁也没问一问勇的意思,就把泉的去向定了。
', ' ')('“阿父!”走投无路的勇,瞠目向他的父请求。
族长也在看着他父:“你是勇的母父,你说句话。”
起先在阴影里还不觉得,等人站直了,才发现男人高得足以把天都捅破,这么一尊威武的武神,小时候把勇扛在肩上,双手捧着抛上过云彩的汉子,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帐门动的一瞬,泉也醒过来,举着刀,像之前练习过的那样,高高向前刺出去,没扎着肉,连人带手,撞进来人的身体。
“是我……”熟悉的味道一钻进鼻腔,泉就弃了刀,双手把人环住,“你怎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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