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那边拆迁,本来就打算做成文化休闲的商街。我想,你们那老宅子,可以留着,做成个小博物馆,或者纪念展馆之类的。”
倪裳怔住。
头脑被巨大的惊喜冲击成一片空白。
她思维宕机,只感受到心跳复苏,呼吸重新又流畅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倪裳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窄,难以置信的语气,“……不用拆了?”
男人淡淡“嗯”了声。
“但有个前提你得明白,不拆作他用,你们是拿不到补偿款,也不能再在里面继续住的。新居的问题,你们还得自行解决。”
“我明白。”倪裳回答,她情绪一向内敛,现在语气里也抑不住激动,“没有关系的!”
炎驰点头,迈开步继续往前走。
“成,那你回家跟你奶奶商量吧。”
倪裳跟在男人身旁,侧眸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的:“这样做……会很麻烦你吗?”
“问题不大。”炎驰瞥她一眼,“你决定了我们就签合同。其余流程手续什么的,慢慢来。”
“好。”倪裳轻声应道,心下倏地涌出密密麻麻的触动。
他知道这件事对她有多重要。
但他却没有因此拿捏她……
心窝好似有汩汩热流注入,温热满涨,又缓缓溢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亏欠和愧责感……
倪裳抿唇望向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很轻声:“谢谢。”
炎驰唇角翘了下,余光瞥见女孩幽幽的眼神,他挑眉:“你那什么表情?”
他停下脚步,别有意味的:“改主意了?”
“还是说,你觉着你不答应跟我,我就翻脸不干了?”
一下子又被直戳内心,倪裳的脸腾地红了。
男人很深地看着她:“倪裳,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他特意在表白后才谈老宅的事,就是不想她有任何心理负担。
更不愿意让这件事成为一个卑劣的筹码。
否则他也太没种了。
倪裳摇头,赶紧开口:“不是,我,我是……”
语塞。
她的心情太过起伏微妙,根本无从言说。
“放心。”男人轻嗤,懒声道,“就算你不是我女人,老宅这事儿我也会这么做的。”
他舌尖顶了下腮帮,直勾勾盯着她。
“就算你现在不跟我,老子早晚也能把你追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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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倪裳立刻和奶奶分享了好消息。
倪鸿幸也大为震惊,拉着孙女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老人激动的睡不着觉,一会儿念叨着不能住也没关系,只要老宅在就好;一会儿又跟倪裳说起买新房的事,还说正好买了给她当婚前财产……
最后,倪鸿幸轻叹了声,若有所思的:“真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做……”
“你说,我们是不是要炎先生到家里来吃个饭?”
倪裳眼睫闪烁两下,岔开了话题。她让奶奶早点睡,自己也上楼回房了。
换衣服洗完澡后,她躺在床上拿起了手机。
通知栏里一片空白,没有新消息提示。
倪裳划开微信,眼睫细密垂落。
他是还在心烦吗?
看来今天确实是不打算再找她了……
倪裳伸手,从包里摸出皮卡丘摆件,把它黏在了床头上。
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皮卡丘头盔上的竹蜻蜓。
看着圈圈转悠的竹蜻蜓,倪裳一直到半夜都没有睡意……
这一失眠,她连第二天早上的闹钟都没听见。
要不奶奶没听到动静上楼来叫她,就误事了。
刚收拾得体,网约车就到了,倪裳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出门了。
倪家没有店面和网店,但手艺和名声就在那儿,客单接都接不完。
甚至好些客人是“祖传”的——从太爷爷和奶奶那辈就有来往。
这样的老客,倪家有时会上门量体裁衣。
今天要去的这家是新客,以前从无往来。只是太爷爷生前嘱咐过,他们要找来就接,上门好好量认真做。
地址在观澜山居。
锦都有名的豪宅别墅区。
应该是主人家提前打过招呼,出租者一路畅通无阻,将倪裳直接放到了客人家门口。
倪家旗袍工费高昂,客人里常见富太名媛,可倪裳见到今天的客人后,眼前还是倏然一亮。
——保养得宜的中年女士,面若银盘,丰腴润泽。
眉眼之间温婉平和,毫无戾气或刻薄。
难得的是,她一颦一笑间,还保有些许少女情态的娇憨。
一看就是家庭和睦,日子过得很顺心的富太太。
她自我介绍姓许,性格是倪裳挺羡慕的那种大方开朗,热情又不失分寸感。
许太太也不着急量体,先拉着倪裳在花园里吃茶点。
她没做过平裁旗袍,但显然很了解,说起放量,各种年代的版型,用料什么的都还挺头头是道。
倪裳在心里悄悄给这位太太多加了两分亲近感。
用旗袍装点自己的,是她的客人。
而真心喜欢并了解旗袍的,她视为同好。
“等了大半年,可算是到我了。”许太太笑盈盈道,“当年排你太爷爷的档,差不多也是等了这么久。”